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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蛇聽得一怔,稍一細想才瞭然。此處本就是魏晴嵐的夢,在依他心意運轉的夢中殺那個人,無疑是抽刀斷水。無論和尚死多少回,他也能在夢裡一次又一次地扭轉命數。
常洪嘉默然站了許久,才聽見小蛇嘶嘶嘆道:「如此說來,連這條路也行不通了。」說著,用身軀蹭了蹭常洪嘉的手指:「先生恐怕還要另尋他法,只是時間已迫在眉睫,再緩不得。」
常洪嘉看著指尖從它身上穿過,目光慢慢變得柔和:「我答應過你,會傾盡全力。」
青蝮蛇的身影已經淡了幾分,聞言點了點頭,重新盤迴樑上,只道:「鶴返谷沒有先生的那幾年,確是格外冷清,谷主心裡,應也是這樣想的。」
等常洪嘉見到魏晴嵐,已是數個時辰後的事了。
他走到辛夷樹下,竟是愣了片刻,才認出那是魏晴嵐。那妖怪散著一頭墨似的長髮,日頭一照,卻發現半數都是極深的綠色,一縷一縷的頭髮被汗水黏在左右鬢角、頸側,眉心處不知何時有了一道墨綠色印記,紋路繁複,蔓延至大半個額頭。
常洪嘉吃了一驚,大步走到他身旁,還未開口,魏晴嵐先擰著眉用腹語抱怨了一聲:「手疼。」
常洪嘉慌忙去看他的手,那妖怪不知出了何種變故,兩臂上盡是新生的鱗片,幾乎將原本的面板蓋去一半,墨綠色的蛇鱗被佛珠一勒,深深地陷進肉裡。常洪嘉試著去扯佛珠,反倒越扯越緊,見那妖怪疼痛之下,簡直要把眉毛擰成一團,連忙訕訕鬆手:「我去請大師來。」
魏晴嵐用腹語哼了一聲:「他來也不管用,你站過來些。」
常洪嘉猶自站著不動,直到那妖怪又說了一遍,才小心翼翼走到樹下。
時值春末夏初,滿樹辛夷花從初春開到春末,正是濃豔欲滴、韶華盛極的光景。淡紅深粉的花朵在荼靡時節,像是要吐盡最後一抹豔色,樹上灼灼其華,樹下也是一片紅粉芳菲的落花,上下一色,把路都給蓋住。
若說雨後竹林能滌盡世情,這株辛夷便像是十丈軟紅。
常洪嘉在這樣一株樹下,站在這樣一個人身旁,四處靜得可聞那人鼻息,心跳驟然紛亂起來。那妖怪仍無知無覺,只說:「再過來些。」
直到常洪嘉和他並肩站著,魏晴嵐的眉頭才稍稍舒展了些。
自從把內丹給了這人,妖力便像決堤般在經脈中來回衝撞,好不容易熬過一天,劇痛卻有增無減。常洪嘉要是再晚來片刻,只怕連人形都保不住。不都說……行善積福?
那妖怪鬱鬱不樂地看了常洪嘉一陣,一身妖力察覺到內丹近在咫尺,終於安分下來。
常洪嘉一個勁地低著頭,雙手都攏在袖中,聲音頗有些結巴:「谷主,究竟出了什麼事?」他本想問,自己怎麼沒有死,但眼前種種分明已經寫著是谷主折損功體,救了自己第二回。一旦想清楚這一點,微微發燙的臉上慢慢地褪盡血色。
魏晴嵐見他這樣介意,忽然有些不願多談,含含糊糊地用腹語道:「告訴你也沒用,總之以後都跟著我,不要走遠了。」
常洪嘉聽到這裡,雖知道話中並無深意,心跳還是漏跳了一拍,眼眶也越發通紅,勉強笑了一下:「洪嘉跟著你,不過是添亂罷了。」
魏晴嵐不由有些著急,張了張口,一時卻想不到該怎麼勸。沒等想通,就看見常洪嘉突然跪了下來,給他磕了個頭,接著又是一個。
魏晴嵐霎時掙扎了起來,用腹語大喊:「你幹什麼,起來!」
常洪嘉竟是一連磕了十餘個頭才停下,跪在原地,連自己也是一陣茫然。原本以為只要為這妖怪死了,就是報了當初救命的恩,誰料又被救了一次。只覺得要被恩情重負壓垮了,想還卻無從著手。
只知道他很好,很承他的恩情,恨不得把一身骨肉精血都碾碎給他,只要是為他死的,死便半點也不可怕。
為君一言,摶轉九天。莫說九天、哪怕是九天十地、刀山油鍋、無間鬼道。
只要是為了這個人。
然而抬頭看去,卻見魏晴嵐一副怒火中燒的樣子,不由喃喃叫了聲:「谷主?」
魏晴嵐沉著臉,半天才用腹語道:「我不用你跪我,起來!」若不是自己被綁在樹上,早把這人拽了起來。
常洪嘉雖是不懂,還是乖乖站了起來,一面聽,一面猶豫要不要正正儀容,未等理清,就聽那妖怪憤憤說了句:「我並不想,和你變成跪來跪去的關係。」
常洪嘉愣了一愣,見那妖怪目光專注,語氣之間也極是認真,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