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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窒。明明站在一地粉瓣玉萼的落花中,如此芳菲春意,在這呆子眼裡,都不及那人半分顏色。
出了半天的神,常洪嘉才小聲爭辯起來:「你對我,有救命之恩。」
魏晴嵐嗤了一聲:「那也不用跪。和尚說過了,因果業報,一定是你前世做了不少好事……噫……」他說到這裡,咋咋舌,似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擠出了這兩句安慰人的話。
常洪嘉枯站著,過了好一陣,才笑了一下,眼睛裡似乎多了些光。
魏晴嵐看他笑了,心裡不知為什麼也變得有些高興,正要喊他再靠攏幾步,卻聽見常洪嘉笑著說:「谷主和大師論佛的時候不是約好了?只要挑出一處錯,他給你磕頭,說不過他,谷主給他磕頭。這算不算是跪來跪去的關係?」
他問得極其小心,視線卻沒有躲閃,像是魏晴嵐無論怎麼答,他都欣然接受,不是大歡喜,就是大解脫。
魏晴嵐微微一怔,而後才道:「和尚就算跪了我,也不是真正在跪我。是他說的,眾生皆有佛性,佛是已成的佛,人是未成的佛。和尚跪的是佛。」
說到這裡,那妖怪瞥了常洪嘉一眼,頗有些趾高氣揚:「你跪的是我。」
常洪嘉一時心緒起伏,只覺得每相處多一分,就多敬慕這人一分,攥緊了拳頭,半晌,才感覺到心頭的暖意慢慢化入四肢百骸,頗有些拘謹地應了:「我只跪谷主一人。」
第四章
魏晴嵐被他說得有些陶陶然,稍一細想才皺了眉,用腹語訓道:「說了不用跪的。」
常洪嘉喏喏應了,被魏晴嵐叫得靠攏了幾步,近距離看時,發現那妖怪眉心的妖印已淡去不少,頭髮亦是恢復成墨色。
那妖怪似是知道他在想什麼,隨口道:「可怕嗎?」
常洪嘉自是連連搖頭,只怕這妖怪生得再青面獠牙,在他眼裡都恍如謫仙。魏晴嵐低頭沉思了一陣,忽然用腹語說:「他也不怕我。」
那究竟是哪年哪月的記憶?剛得了道,上身為人,下身為蟒,青面獠牙,諸般凶神惡煞,在江中掀起風浪。有和尚負笈擔簦,從江邊經過,並不怕他。
化了人形,對水一照,自以為丰神如玉,那人也並不愛他。
然而初見面,分明是在竹林遇了天雷、被這和尚救回去……江邊、哪來的江邊?
魏晴嵐一時雙眉緊鎖,似乎要想起什麼,似乎又陷得更深了,正煩惱間,看到常洪嘉神色微黯,朝他笑了一下:「慢慢想,不著急。」
魏晴嵐歪著頭打量了他一陣,用腹語輕聲道:「你真是好脾氣。」
常洪嘉苦笑道:「我不過是……拖泥帶水之人,哪比得上大師。」
那妖怪揚眉道:「我會慢慢教你。」他見常洪嘉認真在聽,越發不可一世:「反正以後多的是時間。」
這人吞了他的內丹,自是要跟在他身邊。只當是自己的內丹變成了人形,會說話、會走路……
常洪嘉聽他提起以後,默默低了頭,也盤算起以後的事,正沉吟間,突然看見竹林北側一道紅光掠過,飛到雲端才倏地炸開,半邊天幕都是煙火怒放時的顏色。幾乎是同時,只見那和尚驟然從竹林那頭現身,揹負書箱白傘,臉色凝重,朝煙火處疾行數十步。
直到快消失在視線盡頭,才幡然醒悟,朝這頭看了一眼,一招手,將縛住魏晴嵐的那串佛珠收回腕間,隨即豎起右掌:「阿彌陀佛。蛇妖,迦葉寺有難,你我暫別數月。」
魏晴嵐單膝落地,聽到他這一句,竟是怔了,許久才小聲用腹語說了句:「不可能。」
常洪嘉見此情形,亦是愣在原地,心中一個聲音揮之不去:說不通。
身處魏晴嵐的夢裡,一切都依循這人的喜好,這分明該是一場不散之宴席,該是一場盡如人意的美夢。
到底是哪來的別離?在一片落針有聲的寂靜中,常洪嘉將種種端倪飛快理了一遍。
幻境||
死而復生||
負傷……現了妖相||
剛要理出個頭緒,就見魏晴嵐臉色慘白,搖搖晃晃地朝和尚的方向追了過去。
常洪嘉慌忙緊追在後,腳下跌跌撞撞,好不容易登上陡坡,就看見那妖怪張著雙手,擋在山道正中,企圖攔住那和尚。
「不能去!」他見和尚一步未停,兩人之間越來越近,越發滿臉惶急,用腹語急急地道:「你不能去。」
從常洪嘉的方向,只能看見那和尚著灰色僧袍的背影,那人走到只隔半步處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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