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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畫像雖然簡陋,卻極其傳神,畫中人秀眉朗目,笑如春風,赫然正是林鳳致的肖像。
殷螭看見這一張佈告時,第一個念頭就是拉著林鳳致轉頭狂奔,但林鳳致倒是異常鎮定,手上暗暗使勁示意,逼得他同圍觀百姓一道站在畫像前看了半晌,又不緊不慢的往前走去。這舉動毫不驚人,加上他們兩個人如今滿身泥汙,灰頭土臉,佈告處站著的守兵也不曾仔細看他們面目,居然就此有驚無險的過去了。
所以殷螭也不由不佩服林鳳致處變不驚的鎮定功夫,同他走出很遠之後,才嘆了一口氣,道:“小林,我服了——你果然比我值錢。”林鳳致不答,只是微微苦笑。
這句比誰值錢的話,卻是他們這一路走過來無聊鬥嘴說的,殷螭當然覺得自己身份尊貴無比,卻不幸被林鳳致狠狠刻薄了一句:“你無非就是獨夫民賊,篡位天子,值得什麼?我是堂堂正正兩榜出身,寒窗苦讀掙來的功名,不比你值錢得多!”
這句話委實罵得惡毒,殷螭再不想跟他計較也要惱了,於是也同樣惡毒的回敬過去:“你算什麼苦讀掙來的功名?現今的功名是我給的就不說,中舉的前程可不是老俞抬舉的——要不是你生得好,他想弄你上手,會恁般看重你?”
這樣的羞辱使林鳳致翻臉不理他好久,殷螭也覺得說得過火了,畢竟怎麼說,俞汝成也是林鳳致最不願意提及的傷疤。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殷螭就是喜歡時不時跟他提到老俞,彷彿有一種惡毒的快意——可是刺傷他的時候,自己心裡也是同樣紮了一根刺,忍不住微微的痛。殷螭有時自嘲的想,大約這也算自己喜歡犯賤的事蹟之一,明知說出來都不痛快,卻就是要說。
因為生著氣,林鳳致這一路都比較沉默,看到畫像之後,更沉默了幾分,掩在灰土下面的臉也變得蒼白了。殷螭看見已到沒人的地方,於是伸過手去摟他肩膀以示安慰,問道:“這畫……是他畫的?從他替你畫的像上面摩下來的?”林鳳致隔了好久,才慢慢回答道:“是——是我從前的模樣,我如今笑不了那麼歡喜了。”
殷螭和他相處了三年,因為常常相見,便不曾留意他外貌神態有什麼變化,聽了這句話,倒尋思了一晌。記憶中的林鳳致,大部分時候犀利冷淡,但刻薄挖苦自己的時候,得意嘲弄的時候,也不是全無笑容,甚至有時還會笑得很明豔照人,又或溫柔可親,就象他在東宮對安康,以及回常熟老家對著老僕阿忠的時候。
可是這些笑貌,真的不象畫像中的那樣,雖然寥寥幾筆,卻是勾勒得那麼柔和,乃至甜蜜。
原來俞汝成心中的林鳳致,或者說是老俞所愛戀的林子鸞,是這樣溫柔純淨的形相,是這樣甜美歡喜的笑顏。
殷螭默默在想,難道這些年來,我並不能給他歡喜,或者,讓他重新歡喜起來?
林鳳致忽然道:“你知道麼?當年中舉的事——是我自己的學力,與他無關。”殷螭勉強笑道:“我胡說的,你還放在心上作甚。”林鳳致並不看他,道:“當年我入京應舉,早就聞知他入閣為相,一開始決計不去拜會,就是為了避攀緣之嫌。後來……他親自來找過我,迴避不開了,我也沒法子,可是——我決不借他力量。”他輕輕的一笑,道:“其實在入場之前,他讓人告訴我,在策論最後一股裡嵌下約定的暗記,保我奪得頭名。我沒有遵從,所以落到二甲去了,事後他還為此跟我發作過一場,我沒有認錯——我怎麼肯籍人之力,自汙行止。”
他這句話說得既驕傲又淒涼,殷螭並不能理解他這一種清高自許的心情,卻安慰道:“我懂,我信!你的確是有真才實學的,就算是如今做到少傅,也是因為教安康教得好——沒有旁的緣故。”林鳳致冷笑了一聲,道:“如今我已墮落不堪,還有什麼可提。不值得說了。”
殷螭忍不住道:“怎麼叫做墮落不堪?難道你跟我便是墮落?”林鳳致道:“難道我被迫委身於你,不是墮落,還是榮耀?”殷螭怒道:“什麼被迫?除了第一次,我這幾年強過你麼?”林鳳致只是微微冷笑,殷螭有點掛不住,手上摟得更緊了,說道:“小林,我知道你一直不樂意,可是我也沒對你不好過啊。你什麼事我不是都忍著你,由著你,你鬧成那樣我都捨不得殺你——你就不能心裡情願一點麼?”
林鳳致不理他,也不甩開他手,只是沉默著走路。殷螭想了一晌,驀地嘆了口氣,道:“你先前罵我委實惡毒,可是也冤枉我——就算獨夫民賊也罷,可是我決不是篡位,明明是皇兄遺詔指定我接位。”他不等林鳳致說話,又道:“當然,你一直記恨我哄你取遺詔,可是,我那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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