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部分(第1/4 頁)
“他理應得到自由而舒適的歲月,而不是無盡的血腥和仇恨。”
我的聲音帶著那種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威逼和利誘,就像是,做不到就會萬里追來算賬的鬼魅,“聽明白了嗎?”
這個姑娘在船底狹窄的空間裡艱難的下跪,回答的聲音就像是悶在水裡,“柳氤飛在此發誓。今夜所聞,如有違背,天地不容。”
說完這些話,身體的力量好似都卸去了一半。
我拍了拍沾著鐵砂的手掌,瞧著頭頂漏著一絲光亮的閘板。因為是官船,守衛反而更鬆懈。雖然憑藉柳氤飛的功夫,撂倒一船守衛也不是什麼難事。
“開啟閘板。”
柳氤飛貼在閘板上側耳傾聽片刻,用輕薄的袖裡劍挑開了門閘。她一點點探出頭,張望了一圈,低頭向我招手。
我站起來,不,確切的說是貓著腰,在低矮的船艙裡小心避過成堆的砂袋,向著頭頂的出口爬或者挪動。這一切做來還算輕鬆,至少,超出了我最初的想象。
當聽到身後輕響的時候,我已經站在閘板下方的懸梯上,柳氤飛從側旁托住我的腰,正要助力向上拋送。
我迅速看向柳氤飛,柳氤飛則驚慌的低喊,“不!我點了殿下的啞穴。”
我一個人站在懸梯上,看著她急急闔上閘板,越過我撲身回去檢視。隔了一會,隔了好一會,才慢慢踱下懸梯。
“……鵲兒,鵲兒……”
其間一直有微弱的呼喊傳來。伴著低啞的咳嗽,拼命壓制的喘息。
興許……
你早就知道了,我不會隨你離去。所以在普濟寺裡,才會對分頭行動的提議勃然大怒,在破廟裡,才會抱得那麼緊。
我躬身伏在砂袋邊,看柳氤飛一邊低泣,一邊將真氣源源不斷的渡給他。
“不要硬衝穴道……受到嚴重的內傷,她一個人帶不走你,你不知道嗎?”
我以為我們該說的話,不該說的話,都在那座七級浮屠上,一次說完了。
我也從未想過,我們會這樣告別。
好在艙底昏暗如斯,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一開一闔的唇間,始終不停的呼喚,和不斷嘔出的墨色。
我擦了一回,再擦一回。然而每次,很快那些粘稠又會蜿蜒而下,就像是存心和我作對,弄髒好不容易擦淨的臉。
“哥。”我只得住了手。
“你記不記得,當年在長夜山莊,你是怎麼拋下我的?你在我後頸上,打了這麼大一個包呢。你知道我醒來後,有多怨你嗎?”
他的喘息更劇烈了,好一會兒,才平息下來。
“那……你今天……報了仇……開……開心嗎?”
我點頭。
怕他看不見,於是又說,“嗯。”
他一邊喘息一邊輕笑。那對眸子忽然在黑沉中燦燦發起光來,就好像荒野中的篝火,燃著一地朽木枯草。
“太遲了……太遲了。我比四弟……先到,我先到的……還是遲了,遲了……是不是?”
……
柳氤飛扭過了頭。
我抬起他的右手,放在臉頰邊。這隻手修長又優雅,帶著勤奮練劍和常年握筆所留下的薄繭,並不十分柔軟。然而記憶裡,它一直溫暖而有力,無論是遇險時毫不猶豫擋在身前,還是閒暇時在發上盤旋揉搓,都帶著那種特有的溫柔和疼寵。
讓人沉醉而銘刻。
但是現在,這隻手卻是冰涼如鐵,凍傷了我的臉。那些沒有答案的話消逝在耳後,我把它舉到唇上,碰了碰他的掌心——一瞬間,它恢復了力氣般顫動。
唇間有股鐵砂石的味兒,“要記得範師傅囑咐你的話,哥。”
他的臉上漸漸有了銀銀閃閃的亮。我俯下身子,貼在他的唇邊,聽見他低弱而固執的疑問,“鵲兒,你真的……要拋下我……”
他說。
我的目光停留一會,越過他,看向柳氤飛。柳十七的掌風無聲劃過,手刀精準無誤,落在逞強揚起的脖頸上。
燎原的星火,緩緩熄滅。
“是的,我拋下你了。”
我這麼回答。
從後舷甲板上目測,到對岸的距離在十丈。黑茫茫的一片沒有燈光,大概是田埂荒灘之類,遠離農家。憑我一己之力,大概只能水中橫渡過去,但是有了長夜莊柳十七的幫助,並非什麼難事。
她料理完了點了睡穴的船兵,回到我的身邊。我們一同低頭,看著腳底青色的水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