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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市的燈火在他們身後遙遙閃爍,像是天邊的一叢繁星。
這當口上的不期相逢,即便滿心歡喜,也不得不先緩一步。我低聲問,“你是煙微,還是氤飛?”
“我是氤飛啊,是氤飛啊。”她將自己的臉轉到月光下,用袖子將臉上的汙漬狠狠抹去,“……二爺不認得了嗎?”
甜糯帶著哭腔的聲音,一如當時。我油然想起,那個虯髯擋不住眼梢喜悅的姑娘家踮腳湊到我耳邊,說,“拍女兒紅時,青子咬。”
……就彷彿分享著閨中女子最珍貴的喜悅。
“是你。”
“是我。二爺,主子呢,你沒和主子在一起嗎?主子還好嗎?主子他在那裡?”
黑黢黢的巷道里,曾經的花魁之一不自然的顫著聲調,不停追問。
我看見巷口趙七叔衝裡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把自己的食指,輕輕按在柳氤飛的唇上,“噓——”
一點風吹草動就是死無葬身之處時,過度的猶疑,仍然好過輕信。“殿下一切安好。至於你,為什麼在這裡,遇到了什麼事?前夜,你又在哪裡……慢慢說,不要急!”
“殿下他……”
儘管不能清楚的看見,可是我覺得在聽到第一句話的那一瞬間,對方的淚水就又開了閘。“姐姐,我……”
寥寥數語就可說完。
如今,聽到再多的轉折,也不會使我輕易驚訝了。
我扶著柳氤飛讓她起來的時候,覺得不僅是自己的心,連自己伸出去的那隻手,都是冷硬的。
“我不好……本來該是我去的,可是姐姐……我們就瞞著大家,瞞著主子……他們,至死都不知道……”
“明明是我的功夫好,是我負責刺殺,是我善用袖裡劍……如果是我,是我的話……說不定就能真的殺了皇帝……就算那是個圈套,至少,至少我也能報個警訊……”
“我親眼看到他們安然無恙的撤離,剩下週家院子,燒成了一片火海……姐姐,我們的人,一個也沒有出來,一個也沒有……我……二爺,我……都是我,是我誤了主子的事,是我害了姐姐,是我害了長夜莊啊……”
夠了,夠了罷。
老天爺啊,你還要讓多少淚流淌?
我嘆了口氣。
“你姐姐不想你去冒險罷了……”
就算她有過那一分自作主張的私心,也淹沒在那不可避免的一場熊熊烈火中,消散成了虛無。
我拍過柳氤飛的肩膀。擦乾淚水,她還得變回芸師父傳授女子裡最出色的劍客,變回長夜莊堅強勇敢的柳十七。
前途不需要悔恨,需要的是振作。我們必須得在戌時結束前,趕往碼頭一里外的龍王廟,與聞哥匯合。東南碼頭出城的水閘,亥時就會關閉。
我本想將這些告訴她,早早起行,可是柳氤飛接下來說的話,叫我住口。“前夜我趕去趙宅的路上,見到了莊人被俘,好些都受了重傷……我想出手,可是侍衛軍人數太多,二爺知道——”
“誰?那些被俘的是誰!”
我的胸膛好像被希望堵得滿滿,又怕它們是空虛的水泡會一戳就破,“告訴我,被抓的都有誰?”
柳氤飛被拼命搖晃她的我嚇了一哽,“裡頭範、範大人……馬四爺、十五、公孫九、三十二,好像還有滕十、三十五……”
“芸師父呢?芸師父呢?”
“不……我不知道……”
柳氤飛滿臉都是溼漉,沾溼的衣領,潮了我揪在其上的手。
那廂趙七叔向外探了探頭,迅速朝我們無聲走過來。“快走,”他小聲說,做了個往前的手勢,“巡邏的隊伍往這來了!”
我們往民巷深處跑,想插上另一條東西的道路,到了巷子盡頭,赫然卻是另一叢隱隱來回的火光。急急掉頭——翻過誰家兩道矮牆,滑過一面下坡路,貼著溼滑的石壁,躲在近旁燕川河道的一座木橋下。
青黑的水流就在鞋邊不到一寸處,偶爾翻起的水波,舔到腳尖的皮料,透著滲人的涼意。半人高彎腰站著的橋頂,幾乎立刻響起身後巡查衛隊的腳步聲,“梆”、“梆”,一個接一個,鈍重的踩在老舊木板上。灰塵撲撲抖下,就落在我們頭上臉上。
半炷香的工夫過後,周圍才恢復安靜。
柳氤飛一直捂著自己的嘴拼命遏止抽噎,此時方蹲下,喘上一口壓抑的氣。“從前天開始,每、每條能出城的道上……都有明崗暗哨。”
趙七叔無言看了她一眼。看柳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