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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飛揚又桀驁的鳳眼,此時末梢帶著怒火燃燒的紅絲,殺氣四溢的盯著門扉之外,卻凌厲而又絕望。
其實歲月悠悠,相識不過一年而已。
不過一年。
“陛下。”
我出口喚他。
……卻有太多的無力,悲哀,和倦怠。
景元覺緩緩回過頭來。
他看著我的眸子,目光流轉,深遠異常。
如果此時開口求他,我相信他會罔顧朝人清議,孤立而行一意。這就足夠了。對不起……讓我自私一回罷。
在景元覺的垂眸中,仍舊抓著他的手,單膝跪在地上,仰望他。說出口的話,已是道不出的冷漠疏離。
“郭怡求名,文古求義。蘇鵲斗膽,敢為天下求利。皇天后土,實所共鑑,惟願您治下,舉賢不避南北,安疆不畏四鄰,百年海內清平,萬載青史留名。”
他的目光,極慢的撇下,對到我的眼中。
“好,好啊,好……”
話脫口,景元覺在笑。牽起的唇角,露出的皓齒,明燦一如初升的日光,晃了眼般耀目。可那眼中,又恍惚透著心底流淌的苦澀,那笑聲,仿似迴盪著煉獄深處的悽楚。
朝知夕死無懼惶,淡將荊棘踏草芒。
那一時分我沒有猶豫和恐懼,以為求仁者得仁,是一種解脫。可是現在這裡,卻有。膽戰心驚的等著每一刻過去,都比上一刻多一分折磨。我幾乎就要相信,再在這裡多站上哪怕一瞬,就會崩塌,一絲不落的毀滅了。
景元覺終於張口。
“我,給你一個結果。”
一根手指,接一根手指,緩緩的,卻是毅然決然的,他鬆開了糾纏的手。
指掌成空,冷風拂過,一下便是涼涼的虛無。
心臟的某塊地方,不再完整了。
……
重華殿東閣門戶洞開。
日頭仍懸,卻不知為何天邊飄下幾縷雨絲,打溼了斗拱重簷。
我忽然想起,今日好近中秋了。
去年此時間……池碧映明月,杯舉論蓮靈。
不知他有否記起。
罷了。
昨日一夢而已。
出門前,劉玉呈來外袍,拉正衣角,寄上玉帶。嘲諷的是,明白一個萬死罪臣,偏要身著月白如練,由金柄拂塵上下輕掃,好似滌盡裡外塵埃。
門檻外,蒙恆中郎將一身青甲叩地,行了一禮,雙手來押。他託著我的臂膀道一聲得罪,卻用了一股巧勁,實在相扶。
下玉階,階下黑壓壓本來形容不整的臣工,俱為之精神大振,昂揚抬起頭來,一路以注目大禮行之。
有人盛讚吾皇,有人唾罵奸佞,有人感懷憐憫,有人漠然相送。
無論如何,秋雨寒涼,月圓人圓,難不成還要在此跪到佳節。
……
離宮路漫,慢不過恩怨經年。
這一趟行程裡,我沒有回首,也沒有偏側,更不曾低頭。
雖然我這樣的不肖子孫,大概已算毀盡了太宗皇帝和父親母親高貴的裡子,總還有一兩分高雅的面子,要留。
……況且比起方才的決絕和痛徹,此時這些檯面上的是非功過算不上雲淡風輕,卻也當真可拋在腦後,任人評說了。
直走到福兮門外,扶牆歇了半晌,難為中郎將棄扶而用扛,一路穿行,到了早該到的所在。
我抬頭仰望那處肅殺的白底黑字,在心底裡嘆了口氣。
一路往下,彷彿有曲曲折折數不盡的臺階與迴廊,一直深入地底深處。磨礪粗糙的磚石在腳下時高時低,汙垢和泥漬伴同著瀰漫空中的溼腐,隨著陣陣森寒的迴旋風,從牆壁的縫隙裡、沉重的鐵門裡、甬道的彎折裡掀起,撲面,發出滲人的嗚咽。到了後來,即使壁上火把通明的光,也無法照進籠罩眼前的黑暗。而這一片死沉的寂靜中,又突然的爆發出一兩聲淒厲的哀嚎,間或鐐銬釘鐺作響的拖曳聲,好像喚醒了陰暗中沉睡的冤魂和厲鬼,而聞者將不再復還。
典獄官率了四名獄卒,恭候在一間小室之外。因為是中郎將大人親自押送的犯人,搜身也免去,鐐銬也簡了,收監即罷。
偏進去前,犯人拉住蒙恆,向他提了一個非分之請。蒙大人躊躇很久,終向典獄要求。典獄得了命令,卻是掌獄不到三年,再派人去舊庫查翻案檔,回還時已過了半個時辰。
便換到另一間。
此裡火燭未明,一室深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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