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部分(第2/4 頁)
“……皇上若說,蘇鵲當然想知道。”
“好,既然虛心求教,就告訴你……”景元覺神神叨叨的笑了一會,側頭附過來時,幾乎貼著了我的耳廓,“太宗一時性起,親自起的,叫做——‘嘆流年’。”
我微微愣了一下。
想到國釀那種冰冽爽勁中透著的追魂甘醇,彷彿無窮回味滿溢心間,倒是很快釋懷。
“好名字呢。”
“是呀,”他點頭,笑,“好名字。”
我不再作聲。等著他這陣子笑意過完,等著他漸漸是黯了一張臉,等著他轉開頭去,到我看不見面容的角度,道出下文。
低徊的聲音最終傳過來,如同夜下靜謐的水面,沒有什麼大的波瀾。
“記得小時候,母后性子淡,不喜歡這種吵鬧的年節,也不怎麼喜歡小孩子。父皇麼,他的心思不在皇子上。太子和二哥年歲大,早出宮,常見不著人影,三哥跋扈,一向目中無人,五弟頑劣,不堪相交,六弟病弱,未五夭折……你猜猜,我與誰比較靠近?”
我沉默片刻,“……定襄王?”
他伸出一根指頭在前面搖了搖。
“元勝是我的伴讀,是自小與我走的近,不過了,那是後來。最初我那點東西,全是舅舅教的。”
“周……周相?”
“不然你以為,是誰?”
他對我質疑的語調,報以不屑嗤笑。
“舅舅,他是個怪人。”
景元覺歪頭看著棚外,不緊不慢的說起來,“比如他喜歡書,史書典籍之類,極喜歡。家裡自己裝了一屋子不說,幼時難得能送進母后宮裡的東西,也全是那些。送了是份人情,母后當然是不看的,那麼只有我。可我那時才幾歲?”
他笑起來,肩膀微微有些顫抖,“御書房都排不上座的小毛孩子,誰稀罕那些厚本書……劍啦刀啦,珠寶啦名駒啦,尋常小孩玩物喪志的那些,那些我才稀罕。可是他呢,自己來的時候親自帶,自己來不了的時候託人捎,弄來弄去,全是書。宮裡管得緊,也沒有其他的新鮮玩意,這下好,閒了只能叫人換著念來聽著解悶……時候久了,古人千百事,故舊萬千言,全裝在一個小腦袋瓜子裡晃盪,這麼晃盪來,晃盪去,就晃盪的酸腐,晃盪的老成,後來乾脆就徹底絕了旁的那些念想,變成十足的小書呆子。”
“你信麼,信不信?”
他探過頭來,伏在耳邊輕笑,伸手在空中呼來劃去的擺動,“本來說不定,我還能當一代大俠,仗劍行走,獨步天下,就是那傳說裡享譽江湖的風頭人物……結果這手,卻只用來抄書寫字了。”
一時尷尬,只得僵硬的點點頭。他的字我常在奏章的批覆上見到,很是鐵畫銀鉤、俯仰風流,是非在紙上下過一番功夫,多年成就的筆力。
“逼的,”景元覺無聲的笑笑,又把腦袋縮回去,枕上肩頸,“君子讀史而知自省,習字而養自重,逼的。我不想當什麼大俠了,人小心老哪……再說又到了上御書房的年紀,時間總有處消磨——他卻請來了了茫大師,據說是出生時恰在宮中為父皇說禪,因而和我有過一面之緣的高僧,要教我習武健身。”
“了、了茫禪師?”
結結巴巴的問他,實在是吃驚。了茫大師者,我並不瞭解,然授景元覺武功為師,送景元覺弟子為侍,守景元覺臣子隱墓為室……當初竟然,還是周肅夫的牽線。
“沒錯……”
他扭過頭來望一眼,笑笑,伸手抓了我耳邊的一綹垂髮,拿到手上把玩。“你說這樣操心教育外甥的人,該算是個好長輩了吧?”
未及作答,他已自顧自的往下說。
“可是我們從不親近。從小,到封王,舅舅寫了有百餘份的信箋陸續送進宮,有關課業查考,有關節慶問候,有關時政簡評,從來無關親情。”
景元覺對著手上的頭髮吹一口氣,看著它們在他手掌上,幅度不大的彎了彎。“跟我親口說的話,十年,不超過百句。”
“……周大人是避諱外臣結親吧。”
話回得確實牽強。
有些窘迫的去看他,他把我的頭髮在手指上繞了一個圈,笑眯眯的扯扯拉拉,“不對。他就是個怪人。”
一會兒,景元覺放開手指,任那一小撮頭髮重新散落在掌中,彎成一個黑色的弧。
“怪則怪,可舅舅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那語氣透著懷念,不像是在品評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倒像是在回憶一個值得尊敬的長輩,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