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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就叫浪淘沙上元吧,妙得很,”景元覺微側過頭,忽然,他眯著眼不懷好意的邪笑起來,溫熱的氣息直撲上來,弄得我脖頸處一陣發癢。“既然詠景也詠得差不多了,這下闋麼,我想想……就詠情吧?”
……
事還真多。
心裡念一句矯情,又開始好一陣的苦思冥想……這會可比前面麻煩多了,沒有詩情畫意的襯托,又不敢虛情假意的造作,憋啊憋啊……憋不出來。
正痛苦中,頭頂上“嘎”、“嘎”尖利兩聲,一隻老寒鴉撲稜著翅膀飛過……
好似嘲笑船上自作多情的俗人。
“……徙鳥已無蹤,
星綴蒼穹。
欲將乘風笑長空,
又憐春水自流去,
眷眷無窮。”
……勉強切題了吧。
正油然自得間,身前人針刺一般猛地坐直回頭。
“——好一個‘欲將乘風笑長空’,子欲乘風去,傾羽笑長空,良禽擇木而棲……我在這裡,蘇鵲,你這隻鳥,還想飛到哪去!”
我張口結舌,語不能言。
突然……犯的什麼毛病?
面對面給堵在狹小的船艙裡,咫尺之間方寸之隔,一下進退不能。
臉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給他目不轉睛的逼視著,冷汗便自額角涔涔冒出,駭然之下,人變作木雕泥塑一般挨在船壁上,耳邊只回放著剛剛的問話,心怦怦跳如擂鼓。
他看著,臉色越發的陰鶩,“你……怕我?”
沒往後縮,沒有發抖,可也沒有能控制住額角滲出的一滴汗水,緩緩劃過臉頰,消失在下巴尖處。
……
景元覺看得分明,卻彷彿始終不敢相信,神情痛苦的咬緊嘴唇,眼睛一眨不眨的瞪著,瞪著……直到好一會過去,再多的汗水落下,都能夠不落痕跡的幹去,他像終於確定了什麼一般身子脫力的向後靠倒,仰頭,露出一個難看的苦笑。“呵……你真的怕我。”
“……沒,沒有。”
鬼使神差般,我看著他脫口而出,根本是違背良心的話。
“……是麼?”
他顯然是不信,唇邊嘲諷的笑容又擴大了幾分。面對著不知所措的我,神色倒是慢慢平靜下來,像是波動紛亂的水面,在內在力量的控制下偃息,直至恢復一片休止。
可出口的話,卻是動魄驚心。
“蘇鵲,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表裡不一,心狠手辣,老奸巨滑?”
一瞬間,腦中轟然作響,迅速閃過暄兆文禍腰斬棄市的那三個人,閃過建功營裡凍得渾身青紅的無辜子弟,閃過周家門前王大人告老還鄉的車隊,閃過東市這些天常不得閒的法場,閃過城門邊貼的那串不短的連坐名單,甚至閃過了郭怡的一身傷,顧文古帳裡的青皮竹葉青,和那種黏膩冰涼的蛇尾纏上手臂的觸感——
可我竟然,還是鬼使神差的:
“你做了該做的事……”
他就笑起來。
那種無聲的,渾身輕顫的,露出上下兩排白白牙齒的笑。
在燈火朦朧的夜船裡,滲得人心慌。
笑完了,他眯起眼,又恢復成那種尋常的看不出喜惡的慵懶樣子,意興闌珊的抬起兩根指頭,勾了勾,“來,靠。”
然後側身,露出寬闊的後背,等著。
……
結果,很沒有氣節。
又是……
當了一回人肉靠墊。
那時剛剛靠上去,還在忙著處理前面的大型物件,只聽見身前一聲低微的輕嘆,伴著像是自言自語般的呢喃。“……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
再去凝神,卻已經沒什麼,還留在耳際。
且祝東風'二' 心底隱約想到些頭緒,船又開始慢行,我輕聲問,“皇上為什麼,想聽詞了?”
前面的人因為笑身子動了動,彷彿一早知道我那點心思。
“母后是南方人,喜歡詞。”
小船飄飄搖搖的浮走在水面上,畢竟時候晚了,一點微涼的夜風捲起窗邊紗簾,透過前方的曼帳,悄悄灌進艙中。
景元覺抬手往桌上懶散的指了一下,正是那放酒壺的地方。“你知不知道,那冰桃梨花釀還有個別的名字?”
“什麼名字?”
“真是孤陋寡聞。”
他牽起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