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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向著曼帳外的前方,輕輕的一指,“你看。”
“啊……”
我捂住嘴,壓住溢位口的驚呼。
在這個角度確實可以看見。
我們現下,是在一個三叉的河道口,身後是來時流經琿園街的那條平靜暗沉的小河道,面前,則是流經京城最繁華的鼓樓、鐘鼓巷、銅鑼巷,以達至朱雀大道的燕川主支流。
之所以分辨得清這條河道,是因為眼前不遠處,分明就是瑤光樓那兩座燈火通明、隔河相望的雙子樓,甚至在其凌空連線兩樓的標誌天橋的橋下,還掛上了整整一排的大紅燈籠串,每串都有著從大到小的三盞,前後左右,上下高低,都在夜風中一致齊向的,輕搖擺動。
而是天橋之下,每個能通到河面的垛口臺階處,都是人潮攢動,笑語聲聲。男女老少們手上無數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花燈,一個接一個從高落下,飄蕩在河面之上,伴著河中那早已數不清的各色明亮,隨著水流,逐波而動,輕輕緩緩的向前推進……
盞盞華燈,點點光暈,那條平時黑黢黢的默默流淌著,毫不引人注意的古老燕川水道,幾乎被無窮美妙的微光一瞬點亮,煥然流光溢彩,美輪美奐。
“太漂亮了!”
我壓低聲,對景元覺發自肺腑的讚歎。
“是吧?”他笑盈盈的轉過頭來,“小時候宮裡放河燈,我好奇它們都流到哪裡去,就偷偷溜出來看,然後就找到了這裡,很有意思。”
使勁點頭,我還是第一次在京城過年,不知道原來還有這麼個熱鬧的習俗。
“京人還有這樣風雅的愛好,真是‘直是天河落景覃,九重之下繞城彎’啊……真好……”
還沒感慨完,景元覺突然奇怪的回頭,猛捅一下我的肘子,“你過昏頭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元月……”
頓了頓,這段時間,中書省小郡主那兩頭跑,日子轉眼就過去,還真沒往心裡去,“……十……上元節?”
恍然大悟,難怪了。
景元覺嘴角向下,扯出道不懷好意的笑,“這麼糊塗,日子都過混了,還怎麼當差辦事的……罰俸!”
我乾笑兩聲,扭頭看景。就那麼點俸祿,愛罰罰吧。
景元覺眯著眼,隨我的假笑也笑了笑,伸手連拍兩下。
船又行動了起來。
緩緩的,但是堅定的,駛向了那片明亮的水域。
“……哎,別人會看到我們的!”
“燈熄了他們看不見。”
燈熄了看不見……他話說得輕巧,可不多時,外間果然傳出一片驚呼。
“看哪,有船出來了!”
“呀真的呀。”
“好精巧的小舫……”
“誰家有錢的公子這會駕船出來遊河,坐在裡面看花燈,真想得到啊……”
“哈哈,你怎麼就知道是公子,說不定是誰家漂亮的小姐呢!”
“點燈就好了,還說不定能看見是羽衣樓的唱曲姑娘呢!”
“什麼啊,人家那是尚未出閣的小姑娘家,害羞!”
……
我朝民風開放,逢節慶男女常藉機出門相會相識。此時瑤光樓的樓裡岸邊,都是出來過節的年輕男女,尤其那些扎綸巾搖扇子裝風雅的郎君們,正借了瑤光樓天橋和高樓的好處從高張望岸邊放燈賞燈的姑娘,此時忽見一船突現,立刻就彼此指點,大聲嚷嚷。
“喂!船上的姑娘!出來給我們看看!”
“不出來,也挑窗露個臉吧!”
“不露臉給我們唱支歌也行啊!”
“我可把花燈扔過去了,上元燈是許願年燈,我可是許了願哪,給個面子吧!”
“那我也扔,這紅花燈可是情燈啊,船裡的姑娘看好了!”
“這個也是粉船燈,在下拋了,照照船上的美人!”
……
“噗”、“噗”連著幾下彩燈入水聲,又聽見岸上接連的數聲起鬨。
“哎呀,飄過去了,飄過去了!”
“誰說的,我的飄的比較近!”
“追著船漂,哎,對了,對了,追著船漂!”
“姑娘,看見在下的燈沒有?看見了,就點上船燈吧!”
“點燈吧,喂,快點燈吧!”
……京城的民風,還真的是開放。
感嘆間,景元覺在前面低低的笑,“要不,你出去給他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