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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響過後,方道:“當日兵敗,其實是皇帝戰守之策不定。當時我與李相公都說,金兵立足不穩,咱們西兵號稱百萬來援,女真人也很害怕,軍心並不穩定。只要給我幾千精兵去衝營,必定能獲奇效。”
虞允文道:“此法不錯,皇帝可應允了?”
姚平仲嘿然道:“允了是允了,不過是在十幾天後。官家先是害怕,不敢戰,後來又知道不戰不行,拖了好久方才答允。可是戰場之上時機稍縱即逝,拖了那麼久,女真人對咱們虛實俱知,突襲又怎能收到奇效?”
說到這裡,他紫黑色的臉龐上,滿是憤恨,良久之後,卻又是悲傷難遏,到後來竟是淚如雨下。
他是至情至性中人,這虞允文又是他知已,當下也不隱瞞自己情感,當下大叫幾聲,自洞中取出佩劍,狂舞開來。
只聽他叫道:“皇帝是天下之主,這天下是他的,卻關我什麼鳥事?我只恨我麾下幾千精兵,跟著我轉戰千里,打西夏,滅方臘,一個個身經百戰,哪一個不是身帶劍創?就這麼全戰死在東京城下,死不瞑目!”
虞允文亦是神情淒涼,看著姚平仲怒發如狂,卻也仿似見到了當日東京城下那悲慘的一幕。
箭如飛蝗,戰士泣血。
甲冑斷裂,戰馬倒地。
無數關西大漢,飲恨在女真人的鐵蹄下。以一當十,卻擋不住如狼似虎的對手,他們苦戰不退,陣勢卻被撕裂,被包圍,執戈轉戰千里的兄弟,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在他們屍體之上,卻是女真人驕橫的鐵蹄。
怪不得姚平仲突圍之後,一路上屢受詔書,卻堅辭不受,到大面山中,假稱遇到仙人,從此修道,不問外事。趙構建極稱帝后,也派人來徵辟他出山,卻仍被拒絕,也只得罷了。
東京那一戰,卻是姚平仲平生恨事,積鬱在心,不能發洩。今日被虞允文提起話頭,在這少年好友面前發洩一通,卻也是好過了許多。
良久之後,他平靜下來,盤膝坐下,手捧弓箭和寶劍,向虞允文問道:“良馬思壯士,寶劍贈英雄,我是不會出山了,我看你今日此來,竟有出世濟民之意,不如將這良弓寶劍,都送你吧。”
虞允文搖頭道:“暫且還要再看,姚兄卻也不必著急將寶劍贈我。”
說罷,又將趙桓自五國城逃出後的事蹟,詳細向著姚平仲說了。說到最後,他嘆口氣,向姚平仲道:“當日我與官家在那店子裡相遇,以我來看,官家神情舉止,皆非常人。顧盼之間,英氣勃現。只是他往日舉措,太傷人意,我也是打算不遇英主,或是老父在堂時,絕不出仕,見著官家之後,竟確實是有些猶豫了。”
姚平仲神情亦是驚詫之極,只道:“官家文弱,當日在東京城內,有雄兵數十萬,又有堅城可倚,也是畏敵如虎,怎麼敢在陣前擊鼓助戰?真是怪了。”
又道:“李相公又被起復,只盼能真的能重用他才,而不是藉助他名。若是還如當日用我那般,天下英雄從此齒冷。”
虞允文大笑道:“適才聽姚兄的話,竟是想起一個笑話。”
姚平仲也笑道:“講來聽聽,讓為兄也笑上一笑。”
卻聽虞允文說道:“有人捉了一隻老鱉,想吃它,卻又害怕背上殺生的罪名。於是在熱鍋上用細木搭上棧道,然後向老鱉道:你能爬的過去,便不吃你。那老鱉知道對方用意,為了求生,卻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居然百死一生,爬了過去。正自擦汗,卻聽那人又道:你果然有誠意,我決定不吃你了,但是,要你自鍋子這頭重新爬回去,若是掉了下去,可怪不得我。”
他說罷,眨眼看著姚平仲,微笑不語。
半響過後,卻見姚平仲跌足大笑,指著他道:“太過陰損,真真是口不饒人。”
虞允文卻是嘆氣,只道:“以前的皇帝用李綱李相公,可不就是如此。需著時,便讓它過去,需不著時,卻是生死隨意,甚至一手出賣,也不可惜。建炎天子也是如此,剛即位時,需大臣安撫人心,根基稍定,就將李相公一貶再貶,宗澤留守東京,亦是如此。總之以我來看,官家現在確實有振作之意,但將來究竟如何,還需再看。”
姚平仲原是對趙桓充滿憤恨,對朝政失望之極,只是身為朝廷大將,他卻不能公然指責皇帝,胸中塊壘難以消解,這才決意解甲出家,從此不問世事,對天下大勢,再不關心。
只是聽到虞允文說起當日富平一事,身為武將,卻也是難免感覺振奮,甚至膝間寶劍,也彷彿嗡然作響。
只是想到當日君皇闇弱,奸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