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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走下臺階,他就走到她跟前。他不想按復活節的規矩同她互吻,只想同她捱得近一點。
“基督復活了”①瑪特廖娜說。她低下頭,微笑著,那口氣彷彿在說:今天大家平等。接著她把手絹揉成一團,擦擦嘴,把嘴唇向他湊過去。
①按基督教規矩,復活節人們見面都要說:“基督復活了”對方必須回答:“真的復活了”
“真的復活了”聶赫留朵夫回答,同她接吻。
他回頭看了卡秋莎一眼。她飛紅了臉,同時向他捱過來。
“基督復活了,德米特里·伊凡內奇”
“真的復活了”他說。他們互吻了兩次,彷彿遲疑了一下,還要不要再吻一次。終於決定再吻一次,他們就吻了第三遍。接著兩人都笑了笑。
“你們不去找司祭嗎?”聶赫留朵夫問。
“不,德米特里·伊凡內奇,我們要在這裡坐一會兒,”卡秋莎說,彷彿在愉快的勞動以後用整個胸部深深地呼吸著,同時用她那雙溫柔、純潔、熱烈而略帶斜睨的眼睛盯住他的眼睛。
男女之間的愛情總有達到頂點的時刻,在那樣的時刻既沒有自覺和理性的成分,也沒有肉慾的成分。這個基督復活節的夜晚,對聶赫留朵夫來說就是這樣的時刻。如今他每次回想到卡秋莎,這個夜晚的情景總是蓋過了他看見她的其餘各種情景。那個頭髮烏黑光滑的小腦袋,那件束住她處女的苗條身材和不高胸部的有皺褶的雪白連衣裙,那個泛起紅暈的臉蛋,那雙由於不眠而略帶斜睨的烏黑髮亮的眼睛,再有她全身煥發出來的特點:她那純潔無瑕的少女的愛,不僅對著他——這一點他知道,——而且對著世上一切人,一切事物,不僅對著人間一切美好的事物,而且對著她剛才吻過的那個乞丐。
他知道她心裡有這樣的愛,因為他意識到,這一夜他通宵達旦也有這樣的感情,並且知道,正是這種愛把他同她連結在一起。
唉,要是他們的關係能保持在那天夜裡的感情上,那該多好“是的,那件可怕的事是在復活節夜晚之後發生的呀”
現在聶赫留朵夫坐在陪審員議事室窗前,暗自想著。
十六
聶赫留朵夫從教堂回來後,就跟姑媽們一起開齋。為了提提神,他按照軍隊裡的習慣,喝了伏特加和葡萄酒,然後回到自己房裡,和衣倒在床上睡著了。一陣敲門聲把他吵醒。他從敲門聲上聽出,這是她,就揉揉眼睛,伸著懶腰坐起來。
“卡秋莎,是你嗎?進來,”他下了床說。
她把房門稍微推開一點。
“請您去吃飯,”她說。
她仍舊穿著那件雪白的連衣裙,但頭髮上的蝴蝶結不見了。她瞅了一下他的眼睛,滿臉春風,彷彿她告訴了他一件特殊的大喜訊。
“我這就來,”他一邊回答,一邊拿起梳子來梳頭髮。
她站在那裡沒有走。他一發覺,就丟下梳子,向她走去。但就在這當兒,她敏捷地轉過身,象往常那樣,輕快地沿著過道的花地毯走去。
“我真傻,”聶赫留朵夫自言自語,“我為什麼不把她留住?”
他拔腳跑去,在過道里追上她。
他要拿她怎麼樣,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不過他覺得,剛才她走進房間,他應該象一般人在這種場合那樣,對她做些什麼,可是他沒有做。
“卡秋莎,你等一下,”他說。
她回頭一看。
“您要什麼?”她停住腳步說,“沒什麼,不過……”
他提起精神,想到一般男人處在這種場合會怎麼辦,就摟住卡秋莎的腰。
她站住了,對他的眼睛瞧瞧。
“別這樣,德米特里·伊凡內奇,別這樣,”她臉紅得簡直要哭出來,說,同時用她那粗糙有力的手推開那隻摟住她的胳膊。
聶赫留朵夫放開她,有那麼一會兒,他不僅感到十分羞愧,而且覺得自己可惡。他應該相信自己的這種感情,可是他不知道這種羞恥心正是他靈魂裡表現出來的最高尚的感情,反而認為他自己愚蠢,他應該象一般人那樣行動才對。
他又一次追上她,摟住她,吻她的脖子。這一次的吻同前兩次——那次在丁香花壇後面情不自禁的一吻和今天早晨在教堂裡的接吻完全不同。這一次的吻是可怕的,這一點她也感覺到了。
“您這是幹什麼呀?”她驚叫起來,彷彿他打碎了一個無價之寶,再也無法補救似的。她拔腳從他身邊跑掉了。
他走到餐廳。兩位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