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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還是那樣熱烈地、頻繁地繼續通訊,只是不再象以前那樣遮遮掩掩。他們的通訊以家人的口氣相稱,彷彿兩個人已經成為夫妻。至此,世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打亂他們的幻夢了。
阿里薩的生活已經有所改變。費爾米納接受了他的愛情,使他對生活充滿憧憬,感到渾身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力量。他工作幹得那樣出色,以致特烏古特很快就把他當做了自己的繼承人。那時,建立電報和磁力學校的計劃已經告吹,這個德國人把他全部的空閒時間都用到了他最喜歡的事情上,那就是到港口去拉手風琴,和海員們一起喝啤酒,而這一切都是在客棧裡做的。過了許久,阿里薩才明白特烏古特之所以在那個名為客棧實為妓院的地方有影響,是因為他終於變成了這家客棧的老闆和港口上那些墮落女人的業主。他用多年和積蓄漸漸買下了客棧,替他出頭露面的是一個瘦小的獨眼龍。這個獨眼龍見人笑臉相迎,一副慈善心腸,誰都想不到他會撈上客棧經理那件好差事。然而事實就是如此,至少阿里薩認為他不錯,因為他對他的旨意心領神會,比如說,沒等阿里薩開口,他就在客棧裡給他準備了一個包間。這間房子不僅可供他在需要時解決那種事,而且可供他安安靜靜地讀書和寫情書。就這樣,在正式辦理結婚手續的那段漫長時間裡,他在客棧裡消磨的時間比在辦公室和家裡加在一起還多。有些時候,特蘭西託只是在他回來換衣服時才看到他。
讀書成了他的一種嗜好,不讀書簡直活不下去。母親自從教會他識字起,就給他買一些北歐作家寫的帶插圖的讀物,這些書是作為兒童故事出售的,但事實上,卻是些什麼年齡的人都可以讀的最殘酷和邪惡的書籍。阿里薩五歲時,無論在課堂上還是在學校的晚會上都能背誦這些書裡的篇章,不過熟讀這些書籍並未減少他的恐懼,而是相反,愈發加劇了他的這種心理。因此,從閱讀這類書籍轉而讀詩,對他的神經彷彿是一種緩衝劑。到了青春時期,他已按出版順序讀完了人民圖書館裡的全部詩集。那些詩集是特蘭西託·阿里薩從“代筆先生門洞”的書商們手裡買來的,價錢便宜,從荷馬到不太引人注意的地方詩人,無所不包。他讀書沒有選擇,拿到什麼就讀什麼,好像一切遵從天意辦事。多年以來,他讀了那麼多書,到頭來哪是好書,哪是壞書,他壓根兒分不清楚。他頭腦中唯一清楚的是,在散文和詩歌之間,他喜歡詩歌;在詩歌裡面,他喜歡愛情詩。愛情詩只需讀上兩遍,他即可背得滾瓜爛熟,押韻押得越好,越有規律,越傷感,他就背得越容易。
這也是寫給費爾米納的最初幾封信的源泉。在那些信裡,他整段整段地抄錄西班牙浪漫詩人的作品,連一個字都不改變。後來,直到現實生活迫使他關心更多的塵世之事,而不僅僅是關注心靈的痛苦,他才跳出了浪漫主義詩篇的圈圈。那時,他已經問傷感連載小說和一些世俗的散文跨進了一步。他能跟母親在一起,一邊朗讀地方詩人的詩,一邊傷心落淚。那些詩是在市場和街道往廊下出售的,兩個生太伏一本。同時他也能背誦黃金時代最優秀的西班牙詩歌。一般說來,凡是到手的書他無一不讀,先拿到什麼就讀什麼,甚至在他第一次艱難曲折的戀愛之後,他已經不是年輕人了的時候,他還是從頭到尾一頁不漏地讀完了二十卷的《青年文庫》、全部翻譯成西班牙文的德國經典著作,以及最通俗易懂的西班牙著名小說家伊馬涅斯的文集。
阿里薩的青年時代,不僅是關在那家客棧裡讀書和寫熾烈的情書,而且也偷偷地過起了沒有愛情的愛情生活。客棧裡生活從午後開始,那時,他的女友們,也就是那些妓女起床了。她們一絲不掛,就象媽媽生她們時一模一樣。阿里薩從電報局下班來到這裡,走進的是一座擠滿裸體仙女的宮殿,她們高聲評論著城市裡的秘密,其實,那些秘密都是由導演者本人的不忠而披露出來的。很多女人在她們的裸體上展示著過去留下的痕跡:肚子上的刀疤、槍疤和殘忍的剖腹產的縫合處。有些女人白天讓人把她們年幼的孩子——那是她們年輕時絕望或疏忽大意的不幸產物一帶來。這些孩子一進到客棧,媽媽們便把他們的衣服剝光以便使他們在這個裸體天堂裡不感到和別人有什麼兩樣。每個女人都自己做飯,可沒有一個人比阿里薩吃得好,因為所有的女人都邀請他吃飯,而他又選擇每個人做的最好的菜來品嚐。每天從午後到黃昏,客棧裡就象節日一般熱鬧非凡。黃昏到了,那些裸體女人便唱著歌兒魚貫走向浴室,她們互相借剪刀、肥皂、牙刷,互相剪頭髮,互相換衣服穿,互相把臉上徐得花裡胡哨,象小丑一般難看。爾後,她們便上街去,捕捉她們晚上的第一批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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