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部分(第2/4 頁)
似的。費爾米納則相反,苗條頎長,面板鮮潤,毛髮平垂。普拉西迪妞吩咐在臥室裡擺上了兩張同樣的床,但有時她們躲在同一張床上,滅燈後一直談到天明。她們還抽上幾支攔路強盜抽的那種細枝雪茄,那是伊爾德布蘭達藏在箱子的襯裡中帶來的,然後燒幾張阿爾梅尼亞紙,以消除臥室裡雪茄煙留下的黴味兒。費爾米納第一次抽菸是在瓦列杜帕爾鎮,後來在豐塞卡,在里約阿查也繼續抽。在里約阿查的時候,十來個表姐妹反鎖在一間房子裡,談論男人,偷偷抽菸。她學會倒著吸菸,把點火的那一頭擱在嘴裡,就跟戰場上男子漢們為了防止香菸的閃光暴露自己一樣,但她孤身獨處時從不抽菸。跟伊爾德布蘭達一起住在自己家裡的那些日子裡,她每天晚上睡覺前都抽菸,打那時起,她就學會抽菸了,但始終是揹著人抽,連丈夫和兒女們也揹著,這不僅因為女人在別人面前抽菸不太雅觀,而且也因為她以偷偷油煙為樂。
伊爾德布蘭達這次旅行,從她父母來說,本是為了讓她淡忘那樁門不當戶不對的愛情,但他們卻對她說,是要她去幫助費爾米納拿個大主意,她也信以為真了。伊爾德布蘭達是帶著嘲弄忘卻的幻想——同她表妹過去的做法一樣——聽從父母之命的,她跟豐塞卡那個電報員商量妥了,讓他秘密地把訊息傳遞給她。因此,當她知道費爾米納已經和阿里薩吹了的時候,她痛心極了。另外,伊爾德布蘭達認為愛情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的,覺得發生在一個人身上的任何事情,都會影響普天之下所有的愛情。不過,她並未放棄原來的計劃。她以使費爾米納瞠目結舌的大無畏勇氣,獨自一人到電報局去了,她要讓阿里薩幫她的忙。
她沒認出阿里薩,因為他長得和費爾米納說的完全不同。乍見之下,她覺得表妹曾經為這個貌不驚人的小職員而神魂顛倒簡直令人難以置信,他的氣質就跟捱了打的狗似的,那身落難猶太教士的打扮和一本正經的模樣,任何人也不會動心的。但是她很快又推翻了最初的印象,因為阿里薩雖不知道她是何許人,卻願意無條件地為她效勞,他到底也沒弄清她是誰。誰也比不上他那麼通情達理,既沒讓她報上尊姓大名,也沒向她要地址。他的辦法很簡單:她每個禮拜三下午到電報局之地樹引環強境李裡,一如此而已。他看完伊爾德市工送帶去的那張寫好的電報紙後,問她能不能接受他的建議作點修改,她同意了。阿里薩又塗又寫,最後乾脆把那張紙撕了,重新寫了一封信,她覺得他動人極了。走出電報局時,伊爾德布蘭達的眼淚差點兒奪眶而出。
“他其貌不揚而又可憐巴巴的,”她對費爾米納說,“但可愛極了。”
最引起伊爾德布蘭達注意的,是表妹的寂寞。她對錶妹說,你就跟二十歲的老處女似的。她在一個人數眾多而分散的家庭裡生活慣了,在這種家庭裡,誰也搞不準到底有多少人,每頓飯又有誰去吃。伊爾德布蘭達無法想象,一個處在表妹這樣年華的姑娘,被關在私生活的小天地裡不越雷池半步,該是多麼難受。從早上六點鐘起床開始,到晚上熄燈就寢為止,都在消磨時光,天天如此。生活,從外部強加給她。首先,雞叫最後一遍的時候,送牛奶的男人就拍響大門的門環把她叫醒。然後,就該是那個賣魚的女人了,她肩扛一個用海藻墊底、裝著奄奄待斃的棘鎮魚的箱子,手提幾隻盛著馬利亞啦巴哈產的蔬菜和聖貽辛託產的水果的精美的籃子。再以後,整日有人敲門,什麼樣的人都有:叫化子、招攬摸彩賭博的姑娘、募捐的修女、吹著蘆笛的磨刀匠。收購瓶子的。收購碎金子的、收購報紙的、假扮成吉卜賽女人用紙牌算命的、或看手相的、或看咖啡剩渣和小盆裡的水算命的。普拉西迪啞整週就是開啟大門又關上,嘴裡說著“不要”,“改天再來吧”,要不就在陽臺上氣息敗壞地吼叫:“別再煩了,他媽的,該買的我們都已經買過了。”她以極大的熱忱樂顛顛地取代了埃斯科拉斯蒂卡姑媽,費爾米納都把她當姑媽甚至喜歡她了。她當奴隸簡直成了撤好。只要一有點兒空,她就到工作間去熨燙白罩單,把它疊得整整齊齊,放進裝有黛衣草花的櫃櫥裡,她不_僅熨燙和摺疊剛剛洗過的,還把那些因久放不用而褪了色的也又燙又疊。她還同樣小心翼翼地經管著費爾米納·桑切斯——費爾米納的母親,死去已經十四年——的衣服。不過,拿主意的是費爾米納。她吩咐該吃什麼,該買什麼,每件事情該這麼辦,該那麼辦,她就這樣主宰著實際上沒什麼可主宰的全家的生活。每當她洗刷完鳥籠並給鳥兒餵過食,兩弄過花草之後,她就不知道該幹什麼了。她被學校開除以後,有好多回,午覺一直睡到第二天。圖畫課,只不過是消磨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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