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部分(第1/4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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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薩送她回家的時候,她怨氣沖天。她心裡有股無名火,斷定是費爾米納搞了鬼,使她的詩不能中獎。阿里薩沒有睬她。從發獎開始,他就心情沉鬱,他很久沒有見到費爾米納了,那天晚上,他覺得她發生了深刻的變化:第一次一眼就看得出她是為人之母的人了。這對他來說並不是新聞,他知道她的兒子早就上學了。不過,從年齡上看,過去還不太明顯,而那天晚上,她的腰身粗了,走路有些氣喘吁吁,念獲獎名單時的聲音也顯得底氣不足。
他想清理一下記憶,在薩拉·諾麗埃佳進廚房拾掇的時候又瀏覽了一遍燈謎的影集。他看了雜誌的圖片,在門洞裡作為紀念品出售的發黃的明信片,彷彿是在回顧假想的自己的一生。到那時為止,他一直想當然地覺得,世界在變,風俗、時尚在變,一切都在變,就是她沒有變。但那天晚上他第一次意識到,生活在費爾米納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烙印,而當他自己只顧守株待兔的時候,生活也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烙印。他從來沒同任何人談過費爾米納,因為他知道,當他提到她的名字的時候,沒法不使嘴唇失去血色。但這天晚上,他跟過去許多次一樣,在瀏覽影集的時候,薩拉·諾麗埃佳心裡突如其來地產生了一個能使熱血變得冰涼的結論。
“她是個婊子。”她說。
她走過阿里薩的身邊,看見一副費爾米納在一次面具舞會上化裝成黑豹的圖片時,說了這樣一句話。不用提任何人的名字,阿里薩就會知道她指的是誰。擔心她揭出攪亂他的生活的老底來,阿里薩急忙進行了有分寸的辯護。他提醒她說,他只是拐了幾個彎才認識費爾米納的,他們從來沒超出過點頭招呼的界限,他對她的私生活一無所知,但他肯定說,她是個受人尊敬的女人,是白手起家,透過自己的努力而登上龍門的。
“透過和一個她所不愛的男人的利害關係的婚姻和施捨。”薩拉·諾麗埃佳截斷了他的話,“這是當婊子的最下賤的做法。”
阿里薩的母親為了安慰他的失戀,也對他說過同樣的話,雖然沒有這樣粗魯,但說得同樣斬釘截鐵。阿里薩一陣慌亂,直透骨髓,一時找不到適當的語言來反駁薩拉·諾麗埃佳的尖酸刻薄的話,直想繞開話題。但薩拉·諾麗埃佳怒氣未消,不讓他打岔。因為某種說不清道不白的直覺,她認定費爾米納是阻撓她得獎的陰謀的罪魁禍首。這一點當然沒有理由成立,因為她們互不相識,從來沒見過面,而且就算費爾米納瞭解競賽的幕後情況,也無權作出授獎的決定。薩拉·諾麗埃佳不容置辯地說:“我們女人的感覺是很靈的。”說完就停止了爭論。
從這時起,阿里薩就對她另眼相看了。對她來說,歲月也在流逝。她的豐腴的身體不知不覺地枯萎了,她的情慾在抽泣中姍姍來遲,她的眼皮也開始出現陳年痛苦的陰影。她已經是人老珠黃了。另外,因失敗面怒火中燒,她沒有留意喝下多少杯白蘭地。她已經不是五年前那天晚上的模樣了。兩人正在吃椰油炒飯,她試圖細算那首兩人合作但後來沒有中選的詩到底誰寫了幾行,以便一旦知道獲獎,兩人該各分幾片金蘭花的花瓣。做這種無聊的遊戲對他們來說已不是第一次了,但阿里薩卻利用這個機會去舔剛裂開的傷口,他們在這場雞毛蒜皮的爭論中糾纏不休,各自愛情的五年來的積怨終於解決了。
差十分十二點的時候,薩拉·諾麗埃佳爬到椅子上去給掛鐘上弦,把鬧鈴對好了。也許她是想無聲地告訴他,他該走了。阿里薩覺得,他必須趕緊把這種沒有愛情的關係一刀兩斷,他在伺機採取主動,這是他一貫的做法。他祈求上帝:讓薩拉·諾麗埃佳請他躺到床上去,對他說別走吧,我們中間的一切誤會都已經煙消雲散了,等上完弦以後,她就會請他去坐在她身邊。可是,她卻離得遠遠的,在會客用的椅子上坐下了。阿里薩把被白蘭地浸溼了的食指伸出去,讓她吮,往常他總愛這麼做。這次她躲開了。
“現在不。”她說,“我在等一個人。”
自從被費爾米納拒絕以後,阿里薩就學乖了,使總是使自己處在作最後決定的主動地位。如果是在不那麼痛苦的情況下,他肯定會去糾纏薩拉·諾麗埃佳,確信會和她到床上去摟抱打滾,度過那個夜晚,因為他相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