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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有一班好詩酒的僚友,或花或柳,遞相往還。
時值九月中旬,白公因一門人送了十二盆菊花,擺在書房階下,也有雞冠紫,也有醉楊妃,也有銀鶴翎,盆盆俱是細種。深香疏態,散影滿簾,何減屏列金釵十二。白公十分喜愛,每日把酒玩賞。
這一日正吟賞間,忽報吳翰林與蘇御史來拜。原來這吳翰林就是白公的妻舅,叫做吳珪,號瑞庵,與白公同裡,為人最重義氣。這蘇御史名喚蘇淵,字方回,雖是河南籍中的進士,原籍卻也是金陵。又與白公是同年,又因詩酒往來,因此三人極相契厚,每每於政事之暇,不是你尋我,便是我訪你。
白公聽見二人來拜,慌忙出來迎接。三人因平日往來慣了,情意浹洽,全無一點客套。一見了,白公便笑說道:“這兩日菊花開得十分爛熳,二兄為何不來一賞?”吳翰林道:“前日因李念臺點了南直隸學院,與他餞行,不得工夫。昨日正要來,不期剛出門,撞見老楊厭物拿一篇壽文,立等要改了與石都督夫人上壽,又誤了一日工夫。今早見風日好,恐怕錯過花期,所以約了蘇老兄不速而至。”蘇御史道:“小弟連日也要來,只因衙門中多事,未免辜負芳辰。”三人說著話,走到堂上相見過,更了衣,待茶過,遂邀入書房中看菊。果然黃粱紫淺擺好兩隅,不異兩行紅粉。吳翰林與蘇御史俱誇獎好花不絕。
三人賞玩了一會,白公即令家人擺上酒來同飲。飲了數杯,吳翰林因說道:“此花秀而不豔,美而不妖,雖紅黃紫白,顏色種種鮮妍,卻終帶幾分疏野瀟灑氣味,使人愛而敬之。就如二兄與小弟一般,雖然在此做官,而日日陶情詩酒,與林下無異,終不似老楊這班俗吏,每日趨迎權貴,只指望進身做官,未免為花所笑。”白公笑道:“雖然如此說,只怕他們又笑你我不會做官,終日只好在此冷曹與草木為伍。”蘇御史道:“他們笑我們,殊覺有理;我們笑他,便笑差了。”吳翰林道:“怎麼我們笑差了?”蘇御史道:“這京師原是個利名場,他們爭名奪利,正其宜也。你我既不貪富,又不圖貴,況自年死與小弟又無子嗣,何必溷跡於此,以博旁人之笑。”白公嘆一口氣道:“年兄之言最是,小弟豈不曉得?只是各有所圖,故苟戀於此,斷非捨不得這一頂烏紗帽耳。”蘇御史又道:“吳兄玉堂,白兄清卿,官閒政簡,尚可以官為家,寄情詩酒。只是小弟做了這一個言路,當此時務要開口又開不得,要閉口又閉不得,實是難為。只等聖上冊封過,小弟必要討個外差離此,方遂弟懷。”吳翰林道:“唐人有兩句詩道得好:”若為籬邊菊,山中有此花。‘恰似為蘇兄今日之論而作。你我既樂看花飲酒,自當歸隱山中,最為有理。“
三人一邊談笑,一邊飲酒,漸漸說得情投意洽,便不覺詩興發作。白公便叫左右取過筆硯來,與吳翰林、蘇御史即席分韻作賞菊詩。三人才待揮毫,忽長班來報:“楊御史老爺來了。”三人聽了都不歡喜。白公便罵長班道:“蠢才,曉得我與吳爺、蘇爺飲酒,就該回不在家了。”長班稟道:“小的已回出門拜客,楊爺的長班說道:”楊爺在蘇爺行裡問來,說蘇爺在此飲酒,故此尋來。‘又看見二位爺轎馬在門前,因此回不得了。“白公猶沉吟不動身。只見又一個長班慌忙進來稟道:”楊爺已到門進廳來了。“白公只得起身,也不換冠帶,就是便衣迎出來。
原來這楊御史叫做楊廷詔,字子獻,是江西建昌府人,與白公也是同年,為人言語粗鄙,外好濫交,內多貪忌,又要強做解事,往往取人憎惡。這日走進廳來,望見白公便叫道:“年兄好人,一般都是朋友,為何就分厚薄?既有好花在家,邀老吳、老蘇來賞,怎就不呼喚小弟一聲,難道小弟就不是同年?”白公道:“本該邀年兄來賞,但恐年兄貴衙門事冗,不得工夫幹此寂寞之事。就是蘇年兄與吳舍親俱偶然小集也,非小弟邀來。且清寬了尊袍。”
楊御史一面寬了公服,作過揖,也不等吃茶,就往書房裡來。吳翰林與蘇御史看見,只得起身相迎同說道:“楊老先生今日為何如此高興?”楊御史先與蘇御史作揖道:“你一發不是人,這樣快活所在為何瞞了我,獨自來受用?不通不通。”又與吳翰林作禮,因致謝道:“昨賴老先生大才潤色,可謂點鐵成金,今早送與石都督,十分歡喜,比往日倍加敬重。”吳翰林笑道:“石都督歡喜,乃感老先生高情厚禮,未必為這幾句文章耳。”楊御史道:“敝衙門規矩,只是壽文,到也沒甚麼厚禮。”蘇御史笑道:“小弟偏年兄看花,年兄便怪小弟;像年兄登貴人之堂,拜夫人之壽,拋撇小弟就不說了!”說罷,眾人都大笑起來。
白公叫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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