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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看著馬。一娘跟著婆子進來,一家女人都來看。婆子道:“這位大娘迷了路來問,我見天色晚了,留他過一宿去。他這模樣不像是鄉下人。”一娘與眾人見了禮,討些水來洗了臉。婆子道:“快拿米做飯與大嫂吃,定是餓了。”只見一個小廝,慌慌張張跑進來道:“餓了!餓了!快拿飯來吃。”婆子道:“你有甚事忙,一日也不來家吃飯,這樣慌張做甚?”小廝道:“還是為那珠子,老爹去求籤打卦,都說今日有個貴人送來著。我們四處去迎接,從早到此刻也沒見個影兒,叫吃了飯還到大路上去等哩。快些,快些!”那小廝等了一會,守不得飯,又跑去了。
一娘問道:“是甚麼珠子?”他家一個女兒說道:“是莊主老爹的孫女兒手上帶的三個大珠子,半月前不知怎麼失去了,那孩子日夜的哭著要那珠子。老官兒求神問卜的尋,丫頭小廝使得兩頭跑。”一娘道:“多大的珠子?”那女兒道:“卻也是件好東西,足有雞頭子大,又圓又白,說是女孩子帶著黑夜裡走都不用燈火的,那珠子會放光哩!”婆子道:“這樣東西,原不該帶在孩子手上,歹人見了怎不摘去?沒有嚇壞孩子還是造化哩。不見了半個月,也不知到那裡去了,還想有麼?他也是有錢的性兒。”一娘想道:“莫不就是這三顆珠子?強盜原說從小孩子手上摘來的。”遂說道:“我在路上卻拾得三個珠子,不知可是不是?”那婆子聽得,就來討看。一娘道:“須等他原主來看。”婆子道:“可是真話?”一娘道:“我哄你做甚麼?”那婆子飛奔的報信去了。不多時,只見七大八小的跑了一陣,丫頭小廝來圍住一娘,把屋都好擠滿了。那婆子回來道:“老爹來了。”一娘抬頭,只見走進一個老翁來。你道怎生模樣?只見他:身弱手持藤杖,冰須雪鬢蓬鬆。金花閃灼眼朦朧,骨瘦筋衰龍鍾。
曲背低頭緩步,龐眉赤臉如童。深衣鶴氅任飄風,好似壽星出洞。
那老者走進門來,眾人讓開了路,一娘站在下手,深深道了個萬福。老者還了揖,見一娘丰姿秀雅,禮數從容,說道:“請大嫂到舍下去拜茶。”那老者先走,婆子引一娘隨後。來到門前,老者叫道:“小廝把行李帶了進來,把馬牽到槽上去上料。”眾丫頭簇著一娘母子,又過了一座板橋,才到莊前。果然好座莊子,但見:路傍青龍,水纏玄武。一周遭綠樹遮陰,四下裡黃花鋪徑。草堂高起,盡按五運八門;亭館低昂,真個傍山臨水。轉屋角牛羊飽臥,打麥場鵝鴨聲喧。田園廣佈,為農為圃有滋基;廒廩豐盈,乃積乃倉歌樂歲。正是:家有稻粱雞犬飽,戶多書籍子孫賢。
老者邀一娘進莊來,入了中門,早有女眷出來迎接,請到中堂,相見坐下。丫頭獻了茶。老道問道:“請教大嫂上姓?從何處來的?”一娘道:“賤姓魏,山東人氏,因進京探親過此,迷了路,特造貴莊借宿。不意驚動公公,多有得罪。”老者道:“好說。適才聞那老婆子說,大嫂曾拾得三顆珠子,求借一看。”一娘道:“昨夜從個林子裡過,見草裡有光,取起來看時,卻是三個珠子。才聽見府上姐兒失落了珠子,數目相同,一時亂道,不知是與不是。”說著向手上解下,遞與老者。老者見了,笑逐顏開道:“正是他。”老者重又作揖相謝道:“我們這裡是薊州所管,此地叫做石林莊,老漢姓客,年近八旬,尚未有孫,止有一孫女,年才七歲。他母親夢赤蛇銜珠而生,適值老漢自京中回來,換得三顆珠子,就取明珠印月之意,名喚印月。就將這珠子系在他手上。忽於半月前不知怎麼失去,據他說是被人解去了。孩子整日哭著要,昨老漢去求籤,說今日有個貴人送來,果然大嫂下降。看大嫂儀容,定是個大福氣的。快擺飯來吃,大嫂餓了。”丫頭擺上菜來,老者起身道:“我少陪。”向媽媽道:“叫媳婦出來陪陪。”說畢出去了。
媳婦陳氏出來,見過禮,一娘同婆婆對坐,辰生、陳氏打橫。酒飯上來,吃了一會。一娘道:“請姐兒來坐坐。”陳氏道:“睡覺哩。叫丫頭醒時帶了來。”不一會,丫頭攙了個女孩子出來。一娘看那女兒生得甚是清秀。但見他:體態自天然,桃花兩頰妍。頭如青黛染,唇若點朱鮮。臂膊肥如瓠,肌膚軟勝綿。髮長才覆額,分頂漸垂肩。纓絡當胸掛,金珠對耳懸。逍遙無俗氣,謫降蕊珠仙。
那女兒走到婆婆跟前,婆婆道:“這位大娘是送珠子來與你的,你可拜謝大娘。”那女兒真個端端正正拜了一拜。一娘拉著他手兒頑耍,他母親把珠子依舊扣在他手上,便歡喜如故。就伏在一娘懷中頑了一會,才坐在他母親身邊。婆婆道:“他自珠子吊了,整日的哭,終日茶不茶飯不飯的,此刻就說也有笑也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