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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認識一下,也讓他知道,我在這個世界上並不孤獨。”說完,張思穎拉著我的手走近寶馬車。
張思穎向他介紹,我從小紅傘底下跳出來。
“嗨,以前經常聽張思穎提到你,讀過幾遍你那篇《不要把痛留給明天》,獨特,佩服。”他伸直腰握住我的手說。普通話流利,甚至還有些柔和的肉感,跟他保養得好好的手一樣。
“都是張思穎誇張我,見笑了。”我在商人面前向來說話不成話,尤其是在成功的商人面前。
我望望張思穎,又望望這位把張思穎從象牙塔拎出來的先生。
他們相視微笑著。
寶馬車的流水線比我想像的還要討乖賣巧。張思穎曾經帶著邵美坐它玩過黃果樹。她跟馬麗背地裡說,寶馬肯定是她這輩子能坐的最好轎車。這很傷我的心。張思穎幾次邀我見見她的男人,都給我無理回絕,直到今天,張思穎決定放下我,放下我的獨院,放下這裡給她生活的地方遠嫁。
“記著好好照顧自己。”張思穎偎在商人身邊,小紅傘舉得高高的,“別再當孩子王了,少抽菸喝酒。”
“同學們呢?他們問你我怎麼說?”我努力想剋制臨別前張思穎給我的失落和傷感,但我無法做到。
“我會和他們講。”張思穎說,“他們都無所謂。畢業了有機會去哈爾濱玩啊。”
她一笑,招搖人的兩個酒窩飛出。
以前邵美就聲稱,張思穎毀就毀在這兩個酒窩上。
“非要在哈爾濱舉行?”考慮到萬水千山我犯愁。
“她以後大部分的工作和生活都在哈爾濱了,再說,張思穎中意哈爾濱。”商人摸摸下巴,謙遜地笑笑,“帶你的邵美來和她們比比,哈爾濱有許多地道的邵美姑娘。叫上馬麗,回程機票我們負責。”商人說完,彎著他北國的腰鑽進駕駛室。
輕微的馬達聲一響,我著慌了,顧不得張思穎告誡的眼光,我抓住車門問。
“先,先生,我聽說上半年你才離婚。這次你能善始善終嗎?”
商人嘴角多餘的肉跳了跳,探出頭:“對你也需要發誓?”
我張口結舌,往後退開。車緩緩移動,擋風玻璃上的雨刷在我面前掃來掃去。
張思穎張思穎張思穎!
張思穎側身越過商人,伸手給我,我緊緊地攥著它。望著這隻同樣握了好幾年畫筆的纖纖玉手,我有點難以割捨。
邵美曾預言,張思穎這隻手有一天會畫出蒙娜麗莎的另外一種驚世微笑。我一直跟著深信不疑。《最後的審判》她修改過五處。邵美認為她對光線的處理,簡直是天才。
這隻手,我握過一次。那時候,我們都雲談風輕地活著,那時候,這隻手上一個戒指也沒戴。
我胡亂地揮揮手,這時遲來的眼淚才趕來,如同花溪的水嘩嘩地往下流……
邵美說分別有兩次,一次形影,一次靈魂。
來勢洶洶的雷雨,伴著巨大的雷聲滾落,猶如海嘯。越來越多的車穿梭在大街上,擋風玻璃前漫天都是雨刷在不知疲倦地刷。
長街上行人驟減,偶爾揚長而去的汽車捲起琳琅的水花異常孤獨。
聲音響徹天空,也是孤獨的聲音。
我站在馬路上,沒有帶傘。然後慢慢地蹲下身,像一個等著天空放晴的孩子。
一個人在春天裡忘卻自己,並不是不可能的事,這是我意外的發現。
看不見風,也摸不到星辰。我疑心西南大學的欺騙跟上了我。火車倦臥在我的想像之中,腦海中哈爾濱走近我了。
哈爾濱,我努力伸出雙手,仍舊觸不到她的肌膚;我傷痕累累地爬到她面前,仍舊撩不開她的婚紗。
我默默地祈禱:這方讓張思穎赴湯蹈火的黑土,這條看慣了痴男怨女的北方的河,不要拒絕我的凝視,不要拒絕我的靠近吧。既然張思穎已經在愛與愛的間隙裡窺見了盡態極妍的新娘,就讓她走過,就讓她平安地走過去吧。
春天,在她的手裡,已經所剩不多了。
哈爾濱,不要擾亂她的腳步,不要像西南大學那樣冷淡人的心——讓張思穎以張思穎的方式走,好嗎?
看得出,溫柔的松花江能夠,但我卻不能夠。
你教我怎樣送回那張認認真真的臉,你教我怎能不猶豫她面前的千百條路。
犯不著考慮獨院裡的預言,犯不著在意是人走還是夢走——沒料到,我的第一次賣醉,竟是在她和我之間,在遠和近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