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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撰卻繼續大談他的美。他問我聽沒聽說“東宮”裡面有五妃子的事。我說聽說了。他說既然是王子看中的女子一定是絕代佳人,你看,這不是美就在勞改農場裡麼?我說對,美就在勞改農場裡。他說你同意了?我說我同意,太同意了。
後來想想這一天我好像犯了邪,鍥而不捨地尋找與高幹鬥爭的同盟者,我幾乎遊說了班裡所有的右派犯人,但只有一兩個人說可以考慮。其餘的人都表示不想惹是生非。在這裡要特別提到的是張克楠。張來場較晚(大約是十月中旬),對他的情況不太瞭解,只知道他是S大歷史系助教,平日觀察,對誰都很謙恭,屬大學裡人們司空見慣了的那種好好先生。最後一個找張也屬偶然。我倆快收工時才一起下到井裡,本來我已經失去了信心,不想再對他遊說,可後來一想既然有這個機會就不要錯過。我就說了我的想法,又說很想聽聽他的意見。他倒是很爽直,說這事他不想參與,因為勞改當局最忌諱犯人之間的這類串聯活動,在他們看來串聯與暴亂只有一步之遙。一旦發現就重重的處理。他說他的刑期是三年,一咬牙就過去了,不想再無事生非,回家和老婆孩子團聚是他的最大心願。聽他這麼說我也就無話可說。前面我所以說特別提到的是張克楠,是因為他後來的表現並非像他所宣稱的那樣“不想再無事生非”,而是惹是生非,且矛頭對準的是他的同類。其卑劣比之高幹有過之而無不及。自然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12月12日:終於得到馮俐的訊息。喜乎?悲乎?
——馮俐的訊息姍姍來遲。世上的事有時的確很奇異,人窮了,窮上窮,人富了,富上富。這是比如。我說的是馮俐要麼訊息全無,要麼同時有多種渠道傳來。先是早晨郝管教告訴我他已經打聽到,勞教農場婦女隊有個叫馮俐的大學生。接著是中午吳啟都接見了來探視的妻子孩子後急匆匆找到我,告訴我他妻子說曾和K大女學生馮俐同在婦女隊。因當時正是出工時候,不能多談。傍晚收工回營,又碰上來維修水塔的李德志(水塔在夏季遭了一次雷擊,當時未見明顯破壞,後來開始滲水),李德志見到我頭一句話就是周文祥我告訴你咱校的馮俐在東宮。我冷冷地說知道了。這麼說是不想領他的情,我是很生他的氣的。距離我的託付已經三四個月了,本來他能早些帶給我訊息(教養犯人星期天可以請假外出,何況他還是個很有自由度的技術員)。可他沒當回事,今天是拾草打兔子當捎帶把訊息告訴了我。十二月十二日,這個日子我終生都不會忘。雖然訊息來得確實晚,可畢竟知道了馮俐的下落。我無法形容自己的感情波動,夜裡我用被蒙著頭,阻隔了獄燈的光線後我流下了淚,我不知道這淚是出自喜還是出自悲。
12月17日:馮俐。
——離一九五九年元旦愈來愈近,雪不間斷地下。雪並沒有阻止我們的施工,每天都重演著“大雪滿鍁鎬”。而我的心每天都被馮俐所佔據。訊息令我振奮,但沒有使我滿足,我急於知道她的現狀,更迫切想見到她。在工地作業時我總是佔據可以望向“東宮”的位置,“東宮”永遠在我的視線中。帽兒山已被白雪覆蓋,與白茫茫的大地連為一體,“東宮”變成了“白宮”,遠遠望去猶如帽簷上方的一顆白花結。相距不過三四里路,可以說近在咫尺,但在我的意識中卻是萬分遙遠,可望而不可即。“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我頭腦裡跳出這個句子。又忽然感到駭怕。駭怕這句子不僅是我和馮俐現狀的寫照,而且是一種宿命的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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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清水塘大事記
三
1959年元月1日:元旦放假一天。李德志前來探視。
——我沒有料到李德志會來探視我。勞教犯探視勞改犯沒有這種先例。他來了我很高興,不僅帶來了同學情誼,更給我帶來了希望。我想如果李德志有這樣的自由度,那麼馮俐也能夠來探視我。|Qī…shu…ωang|這希望使我不計前嫌,對李德志表現出友好。李德志前後兩次來這裡施工,和管教們很熟,因此管教對他表現出信任和照顧,讓他到監舍直接找我。我和他坐在新增的一個鋪位上說話,可以不受干擾。有句話叫萬變不離其宗,儘管勞改營裡的李德志與校舍裡的李德志已變得相去甚遠,但最本質的東西要變也難。李德志又再次向我道歉,說這次他是來戴罪立功的。詳細談談馮俐的情況。他說他是透過內線關係才知道馮俐的現狀。因發生了幾起男犯與女犯的亂搞事件,場方對這方面控制得很嚴。男犯人未經批准進入婦女隊營區可視為越獄行為,格殺勿論。他說從他掌握的情況馮俐很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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