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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先生怎樣勸慰,都沒有用。
同時我的哭也沒有用。先生不能夠馬上就繪出同樣的一張畫。
於是我恨起先生來了。我開口罵他做壞人。
先生沒有生氣,他依舊笑嘻嘻地給我解釋。
然而三哥進去告訴了母親。大哥和二姐把我半拖半抱地弄進母親的房裡。
母親擺出嚴肅的面孔說了幾句責備的話。
我止了淚,抽泣地聽著。我從來就聽從母親的吩咐。
最後母親叫我跟著賈福到書房裡去,向先生賠禮,並且她要賈福去傳話叫先生打我。
我抽泣地讓賈福牽著我的手重進了書房。
但是我並沒有向先生賠禮,而先生也不曾打我一下。
反而先生讓我坐在方凳上,他俯著身子給我結好那散了的鞋帶。
這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在枕頭旁邊拿出那個木匣子,把裡面所有的圖畫翻看了一遍,就慷慨地通統送給了三哥。
“真的,你自己一張也不要?”
三哥驚喜地望著我,有點兒莫名其妙。
“我都不要。”我沒有留戀地回答他。
在那時候我確實有著“不完全,則寧無”的思想。
從這一天起,我們就再也沒有向先生要過圖畫了。
春天。萌芽的春天。到處撒佈著生命的春天。
嫩綠的春天。
一天一天地我看見桑樹上發了新芽,生了綠葉。
母親在本地蠶桑局裡選了六張好種子。
每一張皮紙上面播了芝麻般大小的淡黃色的蠶卵。
以後母親再攤開紙來看時,大部分的蠶卵,都陸續成了極小的蠶兒。
使人充滿了好奇的愉快的蠶兒的蠕動。那樣小的東西。
但是蠶兒一天天地大起來。
使人充滿了更驚奇的喜悅的那麼迅速的繁殖。
家裡的人為了養蠶這事情忙碌著。
大的簸箕裡面佈滿了桑葉,許多根兩寸長的蠶子在上面爬著。
大家又忙著摘桑葉。
這樣的簸箕一個一個地增加著,就佔據了三堂後面左邊的兩間平房。這平房離我們的房間最近。
每晚上夜深或是母親或是二姐,三姐,或是袁嫂,總有一次要經過我們房間的後門到蠶房去新增桑葉。常常是香兒拿著煤油燈或洋燭。
有時候我沒有睡熟,就在床上看見煤油燈光,或者洋燭光。可是她們卻以為我已經睡熟了,輕腳輕手地走路。
有時候二更鑼沒有響過,她們就去加桑葉,我也跟著到蠶房去看。
淡綠色的蠶子在桑葉上面蠕動,一口一口地接連吃著桑葉,簸箕裡只是一片沙沙的聲音。
我看見她們用手去抓蠶子,就覺得心裡被人搔著似地發癢。
那一條一條的軟軟的東西。
她們一捧一捧地把蠶沙收集攏來。
對於母親,這蠶沙比將來的蠶絲還更有用。她養蠶大半是為了要得蠶沙的緣故。
大哥很早就有個冷骨風的毛病,受了寒氣便要發出來,使他過著兩三天的痛苦的生活。
“不曉得什麼緣故,果兒竟然得著了這種病症,時常使他受苦。”
母親常常為大哥的病擔心,見著人就問有什麼醫治這病的藥方,那時候在我們那裡根本沒有西醫。但是女傭們的肚皮裡有著種種奇怪的藥方的。
母親也相信她們,已經試過了不少的藥方,都沒有用。
後來她從一個姓薛的鄉紳太太那裡得到了一個藥方,就是把新鮮的蠶沙和著黃酒紅糖炒熱,包在發病的地方,包幾次就可以把病治好了。
在這個大部分居民拿玉蜀黍粉當飯吃的廣元縣裡是買不到黃酒的。母親便請父親在合州去帶了一罈來預備著。
接著她就開始養蠶。
父親對於這事情並不贊成。母親曾經養過一次蠶,有一次忘記加了桑葉就使蠶子餓死了許多,後來稍疏忽了一點又被老鼠偷吃了許多蠶子去。她因此心裡非常難過,便發誓以後不再養蠶了。父親怕她再遇著這樣的事情。
但是不管父親怎樣勸阻她,不管那背誓的恐懼時時來壓迫她,她終於下了養蠶的決心。
這一年大哥的病果然好了。我們不知道這是不是薛太太的藥方的效力。不過後來母親就和薛太太結拜了姐妹。
以後我看見蠶在像山那樣堆起來的一束一束的稻草莖上結了不少白的,黃的繭子。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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