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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得很多……”
她摸出一隻小小的皮煙盒,點起一煙抽著,在室內邊走邊問:
“您一定特別替他擔心吧?”
母親望著煮咖啡的酒精燈的青色火焰,臉上掛滿了微笑。剛才在這位太太面前所感到的那種不安,現在在這種由衷的喜悅裡面一下子就消失了。
“我的好孩子,真是那樣地講起你母親!”她心裡這樣滿意地想著,嘴上卻慢慢地說道:“當然,不怎麼放心,可是以前更厲害呢,——現在我已經知道,他不是自己一個人……”
她望著這位太太的臉龐,詢問:
“您叫什麼名字?”
“索菲亞!”她說。
母親用敏銳的目光打量著她。不難發現,在這個女人身上,有一種豪放的,過分敏捷和急躁不寧的神情。
她大口大口地喝著咖啡,頗有把握地說:
“最要緊的,是不讓他們長期被關在監牢裡,要讓他們的案子儘快地判決出來,只要一判了充軍,我們馬上就設法幫助巴威爾·米哈依洛維奇逃出來,——在這裡,他是不能缺少的人。”
母親半信半疑地望了望索菲亞。
索匪亞朝四周打量了一下,看看什麼地方可以扔菸頭兒,最後將它插在花盆裡的泥土上。
“這樣花會幹死的。”母親不自覺地說。
“對不起!”索菲亞說。“尼古拉也總是這樣對我說。”她從花盆裡取出菸頭兒,將它扔出窗外。
母親不安地看著她,尷尬地說:
“是我對不起!我是順口說的。我哪裡能指使您呢!”
“既然我這樣隨便,為什麼不能來指使我呢?”索菲亞聳了聳肩膀,關心地問。“咖啡給煮好了,應多謝您!為什麼壞子只有一隻?您不喝?”
忽然地,她把兩手搭在母親的肩膀上,將她拉近自己身邊,凝視著她,用一種驚奇的口氣問道:
“難道您還客氣嗎?”
母親笑了笑,說:
“方才不是連菸頭的事情都說了嗎?這不能叫客氣吧?”
於是,母親毫不遮掩自己的吃驚與不安,就像詢問家常一般地說:
“我昨天才來,可是好像住在自己的家裡一樣,一點也不生疏,想要說什麼話,就都說了出來了……”
“這樣才好呢!”索菲亞高興地說。
“我的腦袋裡很亂,好像連我自己都認不清楚了,”母親接著說道。“從前啊,想對一個人說句真心話,總是對他的臉色左看右看地看清楚,可是現在呢,總是直直快快地說出來,那些以前不敢說的話,開口就出來了……”
索菲亞又抽起了煙,她親切地,含情脈脈地用她灰色的眼睛望著母親。
“您是說要設法讓巴沙逃走嗎?那麼,他成了一個逃亡者,叫他怎樣生活呢?”母親提出了這個頗叫她不安的問題。
“那不妨事的!”索菲亞又給自己倒了些咖啡,回答母親:“就像其他許多逃亡者一樣地生活唄……我剛才接了一個人,把他送到了另一個地方,他也是個非常重要的人,判了五年的流刑,可是隻住了三個半月……”
母親專注地望著她,笑了一笑,搖頭頭低聲說:
“那一天,五一那一天,把我弄糊塗了!我覺得有點不自在,好像同時走著兩條路:有時候呢,好像什麼都明白,可是有時候又忽地一下子像掉在雲霧裡面。現在,我看到了你,像您這樣的夫人,也幹著這樣的事情……您認識巴沙,又是那樣看重他,我覺得非向您道謝不可呢。……”
“要向你道謝才對呢!”索菲亞友好地笑起來。
“什麼?向我?可不是我教育的他!”母親嘆了口氣推辭說。
索菲亞把菸頭放在茶盤上面,猛然地搖了搖頭,金色的頭髮散了下來,一縷縷地披在肩背上。
“好,現在我該把這一身豪華的衣服脫下來啦!”
說完這句話,她就走開了。
3
傍晚時分尼古拉才回來。
他們三個一同吃飯。吃飯的時候,索菲亞一面微笑著一面講述她是怎樣去接那位從流刑中逃出來的朋友,又是怎樣把他藏起來,怎樣地提心吊膽,生怕遇見的人都是偵探,以及那個人的態度是多麼滑稽等等。她的口氣讓母親覺得她好像是一個工人很圓滿地完成了一件困難工作,對自己深感得意地那裡誇耀著。
索菲亞這時候已經換上了一件鐵青色的寬大衣服。穿著這件衣服,顯得她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