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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說世界上最蠢的東西是梅花鹿跟豬。豬是蠢了。梅花鹿怎麼能蠢呢?梅花鹿不是世界上最聰明、最伶俐的麼?”
周楊氏真是又好氣、又好笑,說道:“乖兒子呵,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管你念書,管那梅花鹿幹什麼?它蠢也好,不蠢也好,與你什麼相干?你去跟它打抱不平,呆不呆?傻不傻?老師既是這麼說了,想必是有點來由的,你只管聽著就對了!”
周炳接著又說:“還不光是梅花鹿呢!後來老師又說,世界上不念書的人都是愚蠢的。這越發不像話了!媽你說,爸爸、大哥跟你,你們都是沒有念過書的,可怎麼能說你們愚蠢呢?”
周楊氏當真惱了。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嗐,傻小子!你儘管說這些瘋話幹什麼?你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明白過來呵!書上說的歸書上說的,咱們做人歸咱們做人。人家又沒有指名道姓,你動不動就東拉西扯地胡纏些什麼?就任憑人家罵兩句蠢,那又有什麼?咱們不是蠢麼?不蠢又怎麼會窮?”
這幾年,鐵匠周鐵覺著日子挺不好過,柴米油鹽,整天把心肝都操爛了,又聽說出了這麼一個糊塗兒子,一點不通人情,就和周楊氏商量道:“反正兩個做工的養不活三個唸書的。阿金也大了,還沒有置家,老這麼下去也不是法子。阿炳看樣子也不像個知書識墨的人,索性不念那些屎片子,跟我打鐵去吧!”事情就這麼決定下來。周炳退了學,每天跟著周鐵上那間正岐利剪刀鋪子當學徒去了。
三家巷裡,住在周家緊隔壁的陳萬利家,這二十年來也有了很大的變動。陳萬利發了很大的洋財。他本人如今再不是什麼攤販小商,而是堂堂的萬利進出口公司總經理。他的公司到底經營一些什麼專案,連他的緊隔壁鄰居、他的連襟周鐵都說不上來。說到他是怎麼發起洋財來的,他如今到底有多少家財,那全是永遠不會揭開的謎。有人賭咒說他的發財和私運鴉片有關,另外有人甚至有證據可以判斷他的發財和一個因為“歐戰”回國的“紅毛”商人有關。可是陳萬利本人根本否認他曾經發過什麼財,並且常常嚷著他的進出口公司是一樁賠錢生意。總之,那是一個真正的謎。別人只能私下議論,而哪種議論都有道理,都不能證實。大家親眼看見的,就是陳家的吃用慢慢講究起來,穿戴也慢慢講究起來。後來,用的使媽也加多了。再後來,把他家另一邊緊隔壁的房子也買下來了。而最後,把兩幢平房都拆掉,在原來的地址上面建築起一座三層樓、最新式的洋房來。到這時候,人們不再發什麼議論了,他們只是拿陳楊氏那“釘子”跟周楊氏那“傻子”兩姐妹做比較,感慨不已地說:“當年要論人才,誰能不挑二姐?可是,人都是人,一個就上了天,一個就下了地。這真是同人不同命,同傘不同柄!”
不過,倘若說陳萬利從此再沒有什麼煩惱了,那也不是公平之論。他是有美中不足之處的,那就是他夫妻倆養女兒太多,兒子太少。這二十年來,他們養了五個孩子,竟有四個都是女兒。大女兒陳文英,今年二十一歲,已經出嫁給香山縣一個地主的兒子,叫張子豪的。大兒子陳文雄,今年十八歲,和他姐夫張子豪,和他隔壁周家的二兒子周榕,都是同一間中學裡的同班同學。第三個孩子養下來,父母指望他是個男的,而她自己卻長成個女的。陳萬利給他二姑娘取了個吉利的名字,叫陳文娣,是要她必須帶一個弟弟來的意思。她如今十五歲,也跟她大哥一道上中學。第四個孩子生下來,還是個女的。陳萬利很不高興,就給這位三姑娘取個名字,叫陳文婕,是“截”止再生女孩子的意思,今年也有十三歲。誰知截也截不住,第五個孩子生下來,又赫然是個女的。陳萬利生氣極了,就給這位四姑娘取個氣勢洶洶的名字,叫做陳文婷,是命令所有的女兒“停”止前來的意思。但是這麼一停,就連什麼都停掉,陳楊氏再也沒有生養。在這上面,看來他是非輸給周鐵不可了。也許別人對於有錢的人心存妒忌,也許別人對於有錢的人愛開點玩笑,在陳萬利覺著煩惱的問題上,還傳出點閒言閒語。人們都愛傳陳家的使媽跟主人陳萬利的曖昧關係,也有當風流韻事傳的,也有當為非作歹傳的。還有人言之鑿鑿地傳說某年、某月、某日,陳家的使媽阿發到香港去養孩子,不幸又養了個女的,就立刻送了給育嬰堂。要是養下男的,陳萬利就要光明正大地收阿發做姨太太云云,簡直說得“像煞有介事”。對於這種不負責任的流言飛語,陳萬利並不放在心上。他想誰也沒有贓證。說說不妨事,也就一笑置之了。
此外,住在三家巷裡的,還有一家何家,就是何五爺何應元他家。這二十年,他家也發得很厲害。有人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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