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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教誨,醍醐灌頂,張儀謹遵母命!”
從那日開始,張儀重新振作。第一件事,就是趕赴洛陽會見蘇秦。他與蘇秦做了十多年師兄弟,山中同窗修習,遊歷共沐風雨,雖非同胞,卻是情同手足。去年夏日,二人一起出山,商定先各自迴歸故里,拜見父母並了卻家事後再定行止。半年過去了,自己蝸居不出,安邑幾個世交子弟邀他去大梁謀事,他也都拒絕了。如今要定策士大計,張儀第一個想見的,不是那些張氏“世交”的膏粱子弟,而是蘇秦。在張儀心目中,只有蘇秦是自己的知音,如同俞伯牙的琴中心事只有鍾子期能夠聽懂一樣。蘇秦非但志向遠大,且多思善謀,與他謀劃大業,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離開蘇莊,張儀很是振奮。他已經有了自己的明晰計劃——先謀魏,次謀齊,再謀楚。三國之中,總有自己一展報復的根基之地。更重要的是,他與蘇秦達成的默契——各謀一方,只有呼應而沒有傾軋。蘇秦說得好:良馬單槽。有此一條,兩人便都感到了輕鬆。同別人之間的競爭,他們都不屑一顧,倆人都覺得只有對方才是自己勢均力敵的對手,只要他們之間不撞車,縱橫天下就沒有對手!蘇秦不久就要西行入秦,自己也要立即奔赴大梁。不久,倆人的名聲就會傳遍天下,豈非快事一樁?
快馬疾行,天未落黑時張儀便回到了安邑郊外的山谷。
看著兒子風塵僕僕卻又神色煥發,母親臉上的皺紋第一次舒展開來。她默默地看著張儀狼吞虎嚥的大嚼完畢,淡淡笑道:“儀兒,要走了麼?”
“回母親,兒明日要去大梁,歸期尚是難定。”
母親笑了:“尚未出門,何論歸期?娘是說,要送你一件禮物。”
“禮物?”張儀一笑:“一定是上好的酒囊飯袋了。”
“就曉得吃。”母親疼愛地笑笑,篤篤篤頓了幾下手杖,一個清秀少年便走了進來,向母親躬身一禮:“見過主母,見過公子。”母親便喟然一嘆:“儀兒,這孩子叫緋雲,是為娘給取的名字。六年前,這孩子餓昏在山谷裡,娘救了他。他無家可歸,娘又收留了他。這孩子聰慧伶俐,幫著娘料理家事,也粗粗學會了識文斷字。你孤身在外闖蕩遊歷,娘就讓緋雲給你做個伴當。”
“母親……”張儀心頭一陣酸熱:“兒不能盡孝侍奉,原已不安。緋雲正是母親幫手,兒萬萬不能帶走,再添母親勞累。”
“傻也。”母親笑道:“莊中尚有幾個老僕,不用娘操持。娘想過了,兒既為策士,周旋於諸侯之間,難保沒有不測。緋雲跟了你,緩急是個照應。這個孩子,難得呢。”
“母親……”張儀知道母親的性格,她想定的事是無法改變的。
三日之後,張家的一輛輕便軺車便上路了。
軺車是母親按照父親生前爵位的規格,在安邑作坊打造的,桑木車身,鐵皮車輪,只要一馬駕拉,簡樸輕便卻又很是堅固;車蓋規格只打了四尺高,是中等爵位的軺車,既實用又不顯張揚,倒很合乎張儀布衣之士的身份。按照官場規矩,這種軺車應由兩馬駕拉,再有一名專門駕車的馭手。但戰國以來名士出遊,但凡有車者都是親自駕馭。如此,軺車便可以打造得更加輕便,只趁一人之重一馬之力。母親打造得這輛軺車也是此等時尚規格,宜於一人一馬,若加一馭手,軺車便顯滯重。但令張儀驚訝地是,這個青衣短打布帶束髮地小緋雲彷彿沒有重量,扭身飄上車轅,張儀在車廂中竟沒有任何感覺!也不見他揚鞭,馬韁只輕輕一抖,軺車便輕靈上道,轔轔飛馳,不顛不簸很是平穩。張儀不禁脫口讚道:“好車技!”少年回眸一笑:“公子過獎了。”驀然之間,張儀注意到這個小僕人竟是如此一個英俊少年!清秀明朗,雙眸生光,一頭長髮黑得發亮,若再健壯一些,當真是個美男子。張儀高聲道:“緋雲,你有姓氏麼?”
“沒有呢。”緋雲答了一聲,卻沒有回頭。
華夏族人的姓氏,原本便不是人人都有。夏商周三代,只有世家貴族才有姓氏,且多以封地、封爵或官號為姓,如同一個部族的統一代號。尋常國人有姓者很少,隸籍庶民就更不用說了,都是有名無姓。春秋時期,禮崩樂壞,身份稍高的“國人”也都有了姓,或從族中官吏尊長,或從原本的封國,或從自己所賴以謀生的行當,譬如鐵工就姓了“鐵”,等等不一而足。戰國以來,變法此起彼伏,各種奴隸紛紛成為自由平民,姓氏也就普及起來了。張儀的“張”姓,就是曾祖脫去隸籍後從了“老國人”中的姻親定的姓,至今已經四代。現下還沒有姓氏的,就是那些還沒有脫去隸籍的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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