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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部分(第1/4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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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安邑郊野的張家母子

離開洛陽,張儀星夜趕回了安邑。和蘇秦相比,張儀卻不能那麼灑脫地不管不顧。

張家祖上本是附庸農戶,隸農身份。還在魏文侯任用李悝變法的時候,張儀的曾祖有幸成了第一批脫籍的自由庶民,分到了兩百畝私田。曾祖勤奮力耕,晚年時已經成了殷實富戶。其時吳起正在魏國招募士兵,準備與秦國爭奪河西之地。張儀的大父 便投軍做了“武卒”。吳起訓練的魏武卒是步兵,必須身穿鐵片連綴的重鎧、手執長矛、身背強弓與三十支長箭並攜帶三天干糧乾肉,連續疾行一百里方算合格,是魏軍最精銳的攻堅力量。武卒的地位與騎士同等,是很難得的榮譽。在魏國變法前,隸農子弟是沒有資格做騎士與武卒的。大父本是苦做農夫,做了武卒,便念新法功德,在軍中任勞任怨勇猛作戰,幾年後便被賞罰嚴明的吳起晉升為千夫司馬,十年後又做了統轄萬卒的將軍。張家從此成為新興貴族。後來,吳起受魏國上層排擠,離開了魏國,大父便再也沒有晉升。

再後來,父親一輩卻棄武從文,做了魏武侯時期的一個下大夫,主司鹽業。誰想在魏武侯死後,父親卻莫名其妙地捲入了混亂的權力旋渦,成了公子罌政敵中的一員。後來公子罌戰勝即位,成了魏惠王,父親一黨便慘遭塗炭。雖說是職位最小的“黨羽”,父親還是被放逐到離石要塞做了苦役。沒有三年,父親便在苦役折磨中死去了。那時侯,父親還不到三十歲,母親正是盈盈少婦,他們唯一的兒子張儀才只有三歲!大難臨頭,母親竟然沒有絲毫的慌亂,她賣掉了安邑城內的府邸,埋葬了父親,安頓遣散了絕大部分僕役,便搬到了安邑郊外的僻靜山谷。遷出後,母親切斷了與官場的所有“世交”,也切斷了與族人的一切往來,帶著幾個義僕,便在幾乎與世隔絕的山谷裡艱難謀生。

那時侯,母親最大的事情,便是為小張儀尋覓老師。

也是機緣湊巧。兩年後,這幽靜的山谷居然撞來了一位雲遊四海的白髮老人。老人在山溪邊遇見了唱著《詩》採藥的小張儀,問答盤桓了大半個時辰,老人便帶著小張儀找到了張家簡樸幽靜的莊園。老人說了他的名號,母親竟是喜極而泣大拜不起。老人只說了一句話:“此子難得,乃當世良才也!”便帶走了小張儀。倏忽十三年,張儀沒有回過家,母親竟然也沒有到山裡找過他。

張儀出山歸家,不到四十歲的母親卻已經是白髮蒼蒼的老嫗了。偌大莊園,只有一個老管家帶著三個僕人料理。張儀心痛不已,決心擱置功業,在家侍奉母親頤養天年。誰想母親卻是個剛強不過的女人,見張儀守在家裡不出門,便知兒子心思。一日,母親命小女僕喚來張儀,開門見山問:“儀兒,你修學十餘年,所為何來?”

“建功立業,光耀門庭。” 張儀沒有絲毫猶豫。

母親冷笑:“你習策士之學,卻離群索居,竟是如何建功立業?”

“母親半世辛勞,獨自苦撐,雖是盛年,卻已老境。兒決意在家侍奉母親天年,以盡人子孝道。”張儀含淚哽咽著。

母親正色道:“論孝道,莫過儒家。然則孟母寡居,孟子卻遊說天下。孟子不孝麼?孟母不仁麼?你師名震天下,你卻不識大體,拘小節而忘大義,有何面目對天下名士?”

“兒若離家遊國,高堂白髮,悽悽晚景,兒於心何安?”沉默半日,張儀還是堅持著。

“你隨我來。”母親拄著木杖,將張儀領到後院土丘上那間孤零零的石屋,推開門道:“這是張氏家廟。你來看,張氏祖上原是隸籍,自你曾祖開始小康發達,至今不過三代。張儀,你對著張氏祖宗靈位說話,你這第四代張氏子孫,如何建功立業?”

看著石屋內三座木像並陪享祭祀的歷代尊長,驚訝之中,張儀又對母親產生了深深的敬意。他從來沒有來過這座家廟,也不知道這後院有一座家廟。按照禮法,立廟祭祖是諸侯才有的資格,尋常國人何談家廟?蘇秦可謂富裕大家了,可莊園裡也沒有家廟呵。凝神端詳,張儀明白了,這家廟一定是母親搬出安邑後建的,而且就是為了他建的!

張氏幾遭滅門大禍,男丁惟餘張儀,還不能留在身邊;建家廟而激勵後人,決意守住張氏根基,這便是母親的苦心!張儀望著白髮蒼蒼的母親,不禁悲從中來,伏地跪倒,抱住母親放聲痛哭。母親卻毫不動容,頓頓手杖道:“張氏一族是重新振興,還是二次淪落?全系你一人之身,這是大義。孝敬高堂,有心足矣,拘泥廝守,忘大義而全小節,豈是大丈夫所為?”

張儀思忖半日,起身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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