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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何時能解,也就成人了。”羋王妃卻沒有生氣,反而微笑地看著兒子,徑自梳攏著長長的黑髮:“還有幾個人沒有來過,得我去看望他們了。”
“還有人沒來過?”嬴稷不禁驚訝了:“人流如梭,門庭若市,還有誰沒來?”
“老丞相樗裡疾、咸陽令白山、前軍主將白起。曉得了?”
嬴稷笑道:“樗裡疾是老疾不便出門,白山是不想湊熱鬧,白起剛剛迎接母親回來,來不來有甚要緊了?母親倒是計較。”
羋王妃看了兒子一眼:“你懂個甚來?好好學著點兒。這三個人才是柱石,一個是元老魁首,兩個是大軍司命,若是白氏生變,你那兵符也不值幾兩呢!”
嬴稷卻是不以為然:“此次大事由舅公執掌運籌,丞相兼領上將軍甘茂鎮守咸陽,他們兩人才是柱石。”
“稷兒啊,不能勘透人事者,何以為君?”羋王妃嘆息了一聲:“你舅公魏冄才具宏闊,但秉性剛烈,霸氣太過,可靖難平亂,可治國理民,卻不可長期秉政。甘茂者,志大才疏,機變有餘而心胸狹隘,分明無兵家之才卻領受上將軍要職,看似權兼將相,實則一權難行。否則,他何以要將這場功勞拱手送於你舅公?這便是他的虛榮處,既無根基,又無大才,卻總想在權衡折衝間建功立業。此等人物可維持朝局,不可開拓大功。嬴蕩以甘茂為柱石,下場如何?你又視甘茂為柱石,想重蹈覆轍麼?想落萬世罵名麼?”
嬴稷驚訝了。在他的心目中,母親從來只是個智慧賢良心志堅韌的女人而已,為了兒子的安危,母親可以驚人的耐心在燕國周旋。但是,那是母親的護犢之情,嬴稷從來沒有將這些作為往才能方面去想,甚至本能地覺得,一個好母親便該當如此。母親極少談論國事,更沒有過條分縷明地臧否過人物朝政,反而是對嬴稷在艱難的人質日子裡經常冒出來的雄心與見解,一概地大加褒獎。於是,嬴稷更加認為母親只是一個慈愛賢良的母親而已,從未想到過她能在國事上有過人見解,等候她回來,原本也只是指望她穩住那些白髮元老而已。正因為如此,嬴稷對母親回到咸陽後的多方應酬才生了氣——見見老人消消鬱悶便行了,如此來者不拒,真是婦人之仁!這種生氣埋怨在燕國也是常有,尤其是在樂毅來訪之後,嬴稷幾乎每次都要生一陣氣。然則,母親對他的埋怨生氣似乎從來不放在心上,總是一句話一個微笑便輕輕盪開,卻依舊我行我素,從來不多說。今日母親卻破例了,一席話竟使嬴稷深為震撼。對舅公、對甘茂,母親的評點簡直便是入木三分,自己內心隱隱約約的念頭,竟是讓母親三言兩語點個通透。
嬴稷天賦極高,本來就是罕見的少年早成,如何掂不來其中分量?想想自己的柱石之說,不禁大是慚愧,對著母親便是深深一躬:“母親所言大是,孩兒受教。”
“稷兒,我是這般想的。”羋王妃似乎根本沒有在意兒子少有的鄭重恭謹,從銅鏡前站了起來道:“咸陽大勢初定,目下要務是理清這團人事亂麻。這種開罪於人的事情,你不要出面,娘替你料理了。日後朝局納入正軌,你去建功立業便了。”
“母親所言,稷所願也!”嬴稷輕鬆地長吁了一聲,“我要多讀書,多看一陣,心裡才有底。只是累了母親,兒心難安。”
羋王妃笑了,親切地拍了拍少年嬴稷的頭:“喲,一朝做了國君,長大成人了。說得好!你是要多讀些書,多經些事情。你幼時離開咸陽,離開父王,對朝局大政所知甚少,是要多看看多想想,學會如何做個好君主。曉得無?你父王當初也是遠離國政多年,回到咸陽後跟商君歷練了五年國政,才放開了手腳呢。”
“知道了。稷定然像父王那般沉得住氣。”嬴稷讓母親高興一句便低聲問:“母親以為,從何入手可理亂象?”羋王妃笑道:“這便開始學了?聽著了:釜底抽薪,從宮中開始。”嬴稷大是愣怔,略一思忖驚訝道:“母親是說,惠文太后?”羋王妃點點頭:“對,她是嬴壯的主根,是元老們的指望。有她在,後患無窮。”
嬴稷心中一顫,卻是默然無對。按照宮中禮法,惠文太后是他的正宗母親,羋王妃是他的生身孃親。雖然秦國不象中原列國那樣拘泥,但在名義上還是如此這般的。況且惠文太后端莊賢良,對每個王子都是慈愛有加督導無情,只是因了羋王妃堅持要自己撫養嬴稷,且寧肯離開秦惠王也要陪著兒子去燕國,否則,嬴稷可能也會在惠文太后的身邊讀書長大了。雖然嬴稷不曾在惠文後膝下生活,卻也對惠文太后有一片敬慕之心,乍聽母親一說,竟是不由自主的心中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