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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秦一陣愣怔,臉上的光彩與眼中的火焰立即黯淡了,沉默片刻,他站起身來一拱手:“蘇秦告辭。”便徑自大步走了。
“哎,蘇卿……”齊宣王大是尷尬,想喚回蘇秦卻終是難以出口,脹紅著臉在殿中急躁的繞著圈子。蘇秦畢竟是名重天下的六國丞相,不用也就罷了,如何便能輕易得罪?齊國兩代君主花大力氣開辦稷下學宮,還不是為收士子之心?蘇秦這般人物,有幹才,有學問,又出自名門,比孟夫子那種空談學問的老名士更有感召力,他負氣而走,若像孟夫子貶損新魏王魏嗣一樣逢人便說,傳揚開去,齊王敬賢的聲望豈非一落千丈?稷下學宮計程車子們要是真的走上大半,齊國顏面何存?想到這裡齊宣王再不猶豫,高聲吩咐:“備暖車儀仗!快!”
一出宮,蘇秦便跳上軺車轔轔出城了。
這次進宮,蘇秦是有備而來的。昨日接到了蘇代的快馬急書,說子之再次敦請他回燕共圖大業,從那些閃爍其辭的話語裡,蘇秦嗅到了子之的野心與燕國的危險。本來,他就準備晉見齊宣王之後便回燕國,設法阻止這場亂國之禍,事先已經讓荊燕帶著衛士們出城等候了。他進宮晉見,只是想在臨走前給齊宣王一個鄭重提醒,更想將魯仲連與莊辛兩位英傑之士推薦給齊宣王,畢竟,齊國有抗衡秦國的基礎與實力,齊宣王也還算精明君主,若振作起來,將有望取代楚國做六國頭羊。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齊宣王竟然如此齷齪的度量他,如此輕蔑的嘲諷他!在那一刻,蘇秦心頭飛快的閃過了“士可殺,不可辱”這句名士格言,幾乎就要義正詞嚴的痛駁齊宣王,但他終於還是忍住了。他耳邊響起了老師那蒼老的聲音:“非其人,勿與語。此名士說君之道,慎之,慎之。”齊宣王既不是可說之君,也就不用枉費心智了。
一出臨淄西門剛剛與荊燕會合,便見迎面煙塵大起,一隊車馬旌旗隆隆捲來!蘇秦眼拙,吩咐一句:“讓道。”便走馬道邊了。荊燕卻驚訝的喊了起來:“大哥,黑旗上一個‘張’!紅旗上一個‘田’!會是誰?”蘇秦一驚,手搭涼棚眯縫著眼睛,仔細打量漸行漸近的軺車儀仗,終於喃喃驚喜道:“張儀,孟嘗君,沒錯!”略一思忖,斷然吩咐:“荊燕,上小道!我不想見他們。”荊燕一陣愣怔,便低喝一聲:“上小道!”蘇秦馬隊便風一般捲上了一條田間岔道。
正行之間,便聞身後車聲隆隆,一聲高喊隨風傳來:“武信君——!田文來了——!”
蘇秦苦笑道:“跑不過他,等著吧。”馬隊剛剛收韁,便見一輛駟馬快車旋風般捲到面前,車上一人斗篷展開,隨著一陣笑聲大鳥般飛下車來:“武信君,田文何處開罪,竟要奪路而去?”
蘇秦笑道:“眼拙不識君,避道而已,何須奪路了?“
“武信君無須多說,田文明白。”孟嘗君慷慨道:“請武信君還是跟我回去,與張兄聚幾日再說,一切有我。”蘇秦尚未說話,便見臨淄西門飛出一隊車馬,直向田間小道而來!
“齊王暖車?”孟嘗君驚訝的低呼了一聲,滿臉疑問的看了看蘇秦。
蘇秦也看清楚了來者正是齊宣王的暖車儀仗,心中一動,卻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孟嘗君,我還是要走的,我的根在燕國。”說話間,聲威赫赫的駟馬暖車已經隆隆趕到。車未停穩,齊宣王便掀開厚重的棉布簾跳了下來,對著馬上蘇秦便是一躬:“武信君,田闢疆多有唐突,請君鑑諒。”
孟嘗君大是驚訝,他從來也沒有見過這位王兄如此的謙恭,今日是怎麼了?不及細想,連忙躬身做禮:“臣田文參見我王。”齊宣王笑道:“孟嘗君,你回來得好,天意啊天意,也是武信君不該離開齊國了。”
此刻蘇秦已經下馬了,畢竟是齊宣王親自追來又當面賠罪,蘇秦不是迂腐書生,豈能執拗到底不知轉圜?他走過來也是深深一躬:“蘇秦原多冒昧處,請齊王恕罪。”齊宣王連忙虛扶一把笑道:“孟嘗君啊,請武信君先在你府上歇息一宿,明日共商國是,本王也即刻為武信君遴選一座府邸了。”孟嘗君領命,蘇秦也沒有推辭,齊宣王便登車去了。
“上我車,回去再說。”孟嘗君笑著拉起蘇秦上了寬大堅固的駟馬快車,又向荊燕一招手,便隆隆駛出了田間岔道。上得官道,卻不見了張儀車馬,蘇秦不禁大是困惑:“孟嘗君,張儀不知道你在追我?”孟嘗君心知就裡,打哈哈笑道:“我車快,張兄沒看見,回去便請他過來。”說罷馬韁一抖,便走馬進了臨淄城。
且說張儀目力極佳,早看出是蘇秦繞道,也料定孟嘗君必定追人,只是自己卻不想與蘇秦在這裡倉促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