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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賈默默搖頭,沉重嘆息,卻是一言不發。
太子猛然站定,慷慨激昂,“老族長,本太子沒奉君命,封地還是封地,誰也不能動!”
“孟族,西乞族,也一樣可憐哪。”老白龍淚流滿面。
“那是增加封地的事,我要稟明君父再說。”
就這樣,老白龍扛著太子這把“尚坊劍”回到了郿縣,召來族人一說,舉族歡呼雀躍。訊息傳開,孟族西乞族立即呼應,一面上書國府請做太子封地,一面拒絕拆遷房屋,穩穩的按兵不動。孟西白三族抗命,其餘稍有點兒根基的家族也聞風即停,郿縣的新田制推行頓時癱了下來。三天之內,華山西邊的孟西白三族也立即效法,非但上書請為封地,而且趕走了縣令派來的分田縣吏!做得更為明目張膽。
所有的人都懷著一個心思,有太子為老秦人說話,一個衛鞅又能如何?
八、渭水刑場竟對大臣貴族開殺
事情一出,先急壞了郿縣令趙亢。
趙亢本想在秦國變法中大大作為一番,治好郿縣,為儒家名士爭點兒面子,免得天下人說只有法家能變法理民。但是,夏天的渭水大法場,使他一下子跌進了冰窖裡。夜裡睡覺,夢中老是刀光鮮血人頭骨碌碌滾到腳邊,悚然醒來,也是大汗淋漓心驚肉跳。一個月下來,他覺得新法令竟是森森然令人畏懼,對變法的熱烈情懷竟漸漸由陌生而冷漠起來,不知不覺的對“仁政”,對“小國寡民”的閒散恬淡油然生出嚮往之情。趙亢開始後悔自己入世做官,更後悔貿然捲入變法,對兄長趙良選擇的稷下學宮倒是分外懷念了。然則,如何退卻?能向國君上書,訴說自己的害怕和後悔?那豈非令天下人笑掉大牙?反覆思慮,趙亢覺得唯一的辦法是先拖上一段時日,然後以有病為理由上書告退,萬一國君不允,就請左遷做個清廟文官,脫離變法,日後再徐徐圖之。心意一定,趙亢對推行新田制就淡漠起來,公事派給幾個縣吏去做,自己整日價在書房裡埋頭不出。誰想就在這時候郿縣出事了!
縣吏們流星般趕回縣城稟報,等待著趙亢的決斷。趙亢一下子慌了手腳,急得團團亂轉。他知道,這個時候出事,那個殺伐嚴厲的左庶長衛鞅決不會給他好看。萬般無奈,趙亢帶著一班縣吏連夜趕到了太子封地白鄉。
等了約莫一頓飯工夫,老白龍才“拜見”了縣令大人。趙亢溫言悅色的問起事情的起因,白龍卻只有硬邦邦的兩句話,“功臣賜田,太子封地,誰也休想動。”趙亢再說,白龍乾脆板著臉一言不發。趙亢急了,厲聲道:“老族長,你就不怕左庶長的大法場?”白龍冷笑:“老秦人流了那麼多血,再多流點兒,又有何妨?”趙亢頓時僵在當場無話,想想不能硬逼,便軟語相求,讓白龍念在一方安危上,不要和新法令頂牛。磨了半個時辰,白龍慢騰騰道:“縣令大人,不是我白龍不辦。這是太子封地,我得見太子手諭,你說是不?”趙亢道:“有太子手諭,你就動?”白龍淡淡點頭,“那是自然。”趙亢一拱手,“告辭。”
一出白鄉,趙亢帶了一名縣吏,飛馬向櫟陽趕來。
衛鞅的左庶長府,早已經知道了郿縣抗法、分田癱瘓的事。景監著急,請命趕赴郿縣。衛鞅沉思半日,卻擺手道:“事大宜緩,且看看再說。”衛鞅對廢除井田制的艱難早已想透,在秦國這樣的老牌諸侯國,進行如此千古大變,若一帆風順,他倒是會覺得奇怪,有意外阻力,他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但事情從太子封地生出來,他倒確實沒有想到。太子才十二歲,一個公室貴族的少年儲君,如何能對封地如此敏感執著?後邊肯定有難以說清的人和事。
衛鞅感到不解的是,事發三天,郿縣令趙亢如何不見動靜?上次爭水械鬥,趙亢雖然未做直接處置,卻也立時飛馬趕來稟報請命,這次卻如何聲息不聞?難道趙亢正在斷然處置,要等平息了此事再稟報不成?反覆思忖,衛鞅打消了這個念頭。他對趙亢雖知之不深,卻也有一種基本的判斷。初見趙亢,他就覺得此人聰敏熱烈,閃爍的目光中卻總是透出一種謹慎和優柔,對爭水械鬥事件的處置,也確實證明此人缺乏殺伐決斷。指望他去撞擊孟西白三族和太子封地這樣的大山,肯定是不可能的。那麼,趙亢作為縣令,究竟在做何事?為何對他這個總攝國政推行變法的左庶長沒有個交代?
這時候,景監輕輕走進來,說趙亢到了太子府,和太子一起去晉見了國君,君上請左庶長立即到國府去。衛鞅既感到驚訝,又感到好笑。這個趙亢,徑直找到太子,豈非將事情攪得更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