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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改
姚承霖永遠記得1951年4月的一天,審判長把自己叫到辦公室裡談話的情形。
“他說姚承霖,你的情況我們調查過了,你確確實實是沒有參加過反革命特務組織,什麼都沒有的。不過你思想上有這種想法,你也講過解放初期工資低,生活困難。我們現在要教育你幾天,那時候你就不會這樣想了,再叫你回到原單位去。”
“我當時想,審判長都這樣講了,我肯定不會判刑的。”姚承霖說。但是到了第二天開庭後,他如遭雷擊:審判長當庭宣佈,姚承霖因反革命罪,判處有期徒刑六年。
舊上海 新上海(18)
一個多月後的5月15日,毛澤東發出“一定要把淮河修好”的號召,這條自古以來便是“四瀆”之一的害河牽動著他的心,兩岸受災難民的慘狀讓他數度流淚,他下令“導淮必蘇、皖、豫三省同時動手,三省黨委的工作計劃,均須以此為中心”。
於是在淮河兩岸,一場轟轟烈烈地治淮工程隆重展開。熱火朝天的工人中,也包括姚承霖在內的一批勞改犯人。
在去往治淮勞改的路上,管理幹部對姚承霖講,三年之內治理好淮河,全部都叫回家。“你們來的時候是鐵籠子送來的,走得時候淮河人民鑼鼓喧天送你們回去”。姚承霖回憶說,“大家聽了這話,信心高漲,幹活特別賣力。”在治淮大軍的齊心努力下,短短兩三年內,一批水利工程順利完工,而這些工程,在1954年特大洪水中發揮了重大作用。
但姚承霖並未等到返回上海的機會,而是在一年之後被轉移到蘇北農場繼續接受勞動改造。他們住在草棚裡,每天的任務便是開荒。姚承霖在這裡結交了兩個好朋友,睡在他左邊的叫魏風光,是在印度留學歸來的博士;右邊的叫韓文義,是日本留學歸來的博士。這兩個人同樣也是運動中被勞改,但卻沒有具體罪行。“真正的反革命特務早都槍斃了,留下來的連判無期的都沒有。”
這兩個老大哥懂好幾國語言,姚承霖跟著他們學習俄文,日子倒也過得平靜自在。直到有一天,勞改隊的幹部轉給他一封信。幹部說這信治淮的時候就寄到了,“一直沒給我”。
信是妻子寫來的,她說“承霖,你離開我們的時候,兒子才兩歲多,天天跟我要爸爸。我說你爸爸在公安局辦公,他說人家爸爸辦公下班都會回來,我爸爸為什麼不回來?可憐孩子天天盼望你回家。不知道你哪天才能回來?”
妻子寫信的意圖是要和姚承霖離婚,獄友勸他說,“*反革命時候,辦理離婚的人法院門口排隊擠破頭,交通都堵了。” 姚承霖心裡明白,這怪不得妻子,反革命分子的家屬是不給安排工作的,畢竟這是為了生存,不得不離婚,這樣的人多了。
姚承霖最終給妻子回信:“為了你和兒女,找個適當的人嫁了吧。家裡東西我全不要了,統統都給你。”1955年,已經服刑四年的姚承霖被髮配到內蒙古,參與了新中國另一項重大工程——包蘭鐵路的建設。這條橫貫西北沙漠地帶的幹線,有著重大的戰略和經濟意義。“每天就是開山、挖土方、修鐵路”,已經一無所有的姚承霖,還有兩年就要刑滿了,但彼時的他,內心已不知何處是自己的家。
“57年刑滿後,我還是*,但是有工資了……什麼都幹過,工程隊、開荒、種田……”。就這樣,這個在江南秀美山水中長大的男人,拿著25塊人民幣的工資,在空曠苦寒的蒙古高原,渡過了人生中最為黯淡無光的二十多年。
*歲月
1980年的一天,姚承霖突然被叫到領導的辦公室,那位領導指著桌上的水果,態度溫和地讓他吃。接著告訴他,“老姚啊,你的帽子摘掉了,我們是革命同志了……過去不是我們要那麼對你,是上面政策規定的……”。
歷經近30年的等待,姚承霖終於卸下了沉重的政治枷鎖,但他卻突然有種失重的感覺,不知道該幹些什麼。失而復得的自由來得過於苦澀,他還是決定先去北京看看,去看看故宮、天安門,還有毛主席紀念堂……
舊上海 新上海(19)
在回上海的路途上,他一直在調整自己的心情,30多年未見的親人不知道見面該是怎樣的感覺。但回到闊別多年的上海,他才發現這30年流逝的不僅僅是自己的青春歲月,同樣也有親情。妻子早已改嫁多年,親生孩子由於多年未見對他沒什麼感情,而更深深刺痛他的,是親妹妹的埋怨:“你回來幹什麼?人家農民工人都是光榮的,你個反革命……丟人現眼……”。姚承霖終於明白,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