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第3/4 頁)
到門口上,叔把來人送出打麥場。
到了麥場邊,來人立下來,說:“亮哥,好好過,我要有玲玲讓我得兩次熱病都行哩。”
叔笑著:“快死的人,賊歡唄。”
來人就一臉正經了:“結婚吧,結了婚,你們就可以名正言順著搬到你的家裡住。”
叔便不笑了,望著那來人,想著心裡的事。
有一天,爺正在忙著他的事,叔來了。來找爺說事。來說和玲玲結婚的事。說和我嬸宋婷婷、還有玲玲和她男人丁小明離婚的事。
要說幾樁兒事。
叔來了,笑著說:“爹,我想和玲玲結婚呢。”
爺一怔:“你不死掉你還有臉見我呀。”
這是叔和玲玲住到一塊的半月後,他第一次來到爺的屋子裡。第一次要正經八本地和爺說事兒。要說一樁莊重的事,可爺罵了他,他的臉上依舊還是掛著松活活的笑,賴人的笑,把身子歪到桌子上:
“我想和玲玲結婚呢。”
爺就瞟著他:“你和你哥一樣,還不如死了呢。”
叔把身子豎在屋子裡,不笑了:“爹,我倆真的要結婚。”
爺就驚著了,盯著叔在看。看一會,他從牙縫擠著說:
“你瘋了?想一想你還能活幾天?她還能活幾天?”
我叔說:“瘋啥呀,管他還能活幾天。”
爺又說:“你能活過今年冬天嗎?”
叔說到:“活不過才要抓緊結婚呢,高興一天是一天。”
靜了一會兒,如靜了一輩子。
爺問他:“咋結婚?”
叔說到:“我去給婷婷說說離婚的事,”說著他的臉上又掛了一層笑,意得得的笑,像佔了啥兒便宜樣,取了啥兒勝事樣:“這回不是我怕她跟我離,是我要跟她離。”笑了笑,又把笑收著,“玲玲不敢去她婆婆家,得你去給她婆婆和小明商量離婚的事。”
爺就不說話,默了大半天,像默了一輩子。過去了一輩子,爺又從他的牙縫擠出一句冷硬的話:
“我不去——你爹沒臉去。”
叔就從爺的屋裡出來了,出來前他笑著瞅著爺:“你不去我讓玲玲來給你跪下來。”
玲玲就來了。
真的給爺跪下了。
玲玲說:“伯,算我求你了。”
說:“我看丁亮活不過夏天了,就是活過了夏,也難活過冬,他的兩腿間到處都是爛濃泡,爛得每夜我得用熱毛巾給他擦半天。”
說:“我也活不過今年了,小明一家不要我,回到孃家去,爹、娘、哥、嫂都想躲著我,嫌棄我,可我沒死我得活著呀。”
說:“伯,你說是不是?我沒死就得活著呀。”
說:“婷婷姐是要和丁亮離婚的,小明家也是要和我離婚的。都想離,那就離了吧。離了我和丁亮結個婚,那怕就過小半年,三個月,一個月,可我們是名正言順哩,死了就可以堂堂正正埋在一塊了。”
說:“伯,讓我死前能叫你一聲爹,死後你把我和丁亮埋一塊。他喜我,我也喜著他,埋一塊我倆是個伴,還是一個家,你活著心裡也踏實。有一天你到百年了,謝世了,我玲玲會在地下孝順你,孝順你和娘。”
說:“伯……你就去我婆家說上一聲吧。算我玲玲求你了,算你家的兒媳求你了,我給你磕頭行不行?”
也就果真磕了頭。
連磕幾個頭。
初夏裡,初夏裡的一夜,平原上的涼爽叫人不忍上床睡。不忍坐在屋裡費了那上好的夜。上好的天氣和涼爽。丁莊人、柳莊人、古渡頭的人,平原上的人,有病沒病的,大都坐在門口或莊頭聊閒話,東拉西扯地說,說古往,說當今,說男人和女人,說些漫無邊際的事,享受那涼爽。
叔和玲玲也在享受那涼爽。
他們坐在麥場上。一邊是村莊,一邊是學校,兩相二里的遠,他們在中間偏一點。靜寂寂地守在中間偏一點。兩邊的燈光昏黃黃的亮,昏黃黃的暗,倒更顯了月色和星光的明亮了。這麥場,麥熟了是麥場,過了麥季只是一塊平展展的地,閒著的一塊大平地,和誰家的院落樣。月亮懸在頭頂上,在莊裡看是懸在莊頭上,在這兒看是懸在頭頂上,把一個平原都照成水色了。一個平原的亮都如一面不著邊的湖面了。平得和湖樣,靜得和湖樣,亮得也和湖面樣。從莊裡傳來的狗吠聲,像從湖面跳起飛著的魚。還有麥場外的莊稼地,小麥的生長聲,如細水被沙地吸著的吱吱聲。吱吱著,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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