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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聊聊天,說說笑,可是,說笑歸說笑,大家對未來的擔心是怎麼也無法避免的。
對城市的中產階級來說,內戰似乎就是一個轉折點。直到今天,大多數人還是選擇袖手旁觀、靜觀其變。選擇永久離開就意味著留下房子任人洗劫,眼看內戰沒有任何結束的跡象,許多知識分子和專家紛紛逃往巴基斯坦,他們往車上裝生活必需品——主要是衣服、證件、珠寶,趁著戰鬥平息的間隙,開始踏上新生活的征程,前往國外安新家,至於前途,則是個未知數。由於大多數阿富汗人生活在大家庭裡,所以通常是父親和妻子(或者妻子們)攜著孩子,開車前往巴基斯坦。年邁的或者遠房親戚留下來看家,勉強維持生計。
沒有人譴責這些遠走他鄉的人們,許多留下來的人只要有機會也遲早會走。隨著戰事升級,離開似乎是個正確的選擇。一天早上,米爾沙卡伊的一個朋友突然出現在家門口,很明顯受到過驚嚇。他剛從戰鬥最激烈的區域開車過來,堅持要我們馬上跟他走,原來是我哥哥派他來接我們回馬克洛裡安的公寓。母親拒絕回去,我哥哥的朋友再三請求她聽從哥哥的意思,兩人為此還吵了起來。可我母親心意已決,她不能丟下兒子的墳墓,無人看顧,無論這個信使怎麼說怎麼做都無法改變她的決定。母親就是這麼倔,無論這裡有多危險,她都要堅持住下來。
她當時是這麼說也是這麼做的,然而,幾個小時之後聽到的一個訊息立馬讓她改變了主意。母親外出買菜時聽到了一件事:前一天晚上,一群游擊隊員砸碎附近一所房子的房門,衝進去弓雖。女幹了所有的婦女和女孩,那所房子離我們家只有幾牆之隔。母親倒不是擔心自己的安危,她最為關心的是我的貞潔和尊嚴。
在阿富汗文化裡,弓雖。女幹很受人鄙視,而在戰爭時期,這是再平常不過的罪行。儘管弓雖。女干犯可能會被處死,但受害的婦女則要忍受很長一段時間的懲罰。她成了賤民,即使在家裡也是遭到遺棄的。這些受害者常常像妓女一樣被人唾棄,就好像她們做了什麼事引起男人的攻擊或者激起男人的慾望,在獸性的驅使下,這樣的男人才失去了控制。沒有哪個阿富汗男人會娶一個遭到弓雖。女乾的女人為妻,每個求婚男子都無一例外地要求新娘純潔無瑕,他們才不管她遭到蹂躪時有多麼悽慘、多麼不公平。
母親聽了這件事之後態度馬上從堅決住下來改為堅決離開。她沒有跟我細說,只是命令我立刻收拾行李,她自己也趕忙收拾去了。這次我真的害怕了,但我知道現在還不是跟她探討這個話題的時候。我們馬上就走,一刻也沒有再耽擱。
哥哥派來的信使已經開著車子回去了,所以我們回去的唯一方式是走路,第一次穿越城市的記憶至今還像幽靈般縈繞在腦海。我們跑著經過好幾條大道,邊上到處都是狙擊手,還要經過無數個關卡,很有可能看到前一天晚上被炮火奪去性命的人們的屍體。
在匆匆出門上街之前,母親交代親戚看好門,維護好房屋。一出門我們就跑,我們都知道,前面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可我們心裡都只想馬上結束它。我們從一間房屋跑到另一間房屋,儘量縮短在外面的時間,留心觀察門廳和黑魆魆的窗戶有無任何動靜,諦聽槍聲,以便確定前方是否有機槍手或者狙擊手。
沒走多久我們遇到了一個婦女,正朝我們跑來。她站在我們面前一動不動,歇斯底里地喊:“我的女兒啊,我的女兒啊!”聽她的口音應該是哈扎拉人①。
我嚇得半天說不出話來,母親問她發生了什麼事;這個婦女難掩激動情緒,不住地搖頭,蒙面長袍上的藍色兜帽隨著抽搐不停地抖動。淚水落到網眼上,形成一顆顆的小珠子,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幾天前,她的房子在戰爭中被毀,她和女兒別無選擇,只有逃亡。她們在一個什葉派清真寺避難,寺裡還有大約150名死了丈夫或者遇上戰鬥的婦女,跟她們一樣也是出來逃難的。
她向我們講述了清真寺被火箭彈擊中、著火的全過程。我這才想起,自己曾經在父親的房子裡從遠處目睹這幢建築物被燒燬的過程。清真寺燒得很快,倖存者朝出口狂奔,但是,在濃煙、灰塵和尖叫聲中,幾十個人要麼被踩踏,要麼受不了濃煙和烈火而倒下。這個婦女還說,炸彈就落在她和女兒身邊,混凝土和屋頂都被炸碎,母女倆被震得雙腳離地,其他婦女和孩子嚇得驚叫大哭,慌忙四處逃散。火焰上方發出的光芒一下子躥得老高,一些婦女趕忙拉著自己的孩子往安全地帶跑,不料踩在了別的孩子身上。找不到自己孩子的婦女發出的尖叫聲震耳欲聾,更增添了幾分恐怖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