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第2/4 頁)
他免於觸景傷情,每次宴會上都不奏吳音、南樂。
其實,後主原本就不在乎這些。他幾乎忘記了亡國賤俘身分,毫無愧怍之色。在隨從文帝登上洛陽邙山侍飲時,靦顏賦詩曰:“日月光天德,山河壯帝居。太平無以報,願上東封書。”還有一次,後主請求文帝賜予他一個官職,說:“每次出席陛下舉辦的宴會,我都因為沒有具體的官職而侷促不安。陛下可否賞賜給我一個職位,哪怕是個封號也好啊!”文帝聽了,一臉不屑地說:“陳叔寶真是全無心肝!”後來,文帝還曾這樣評論過陳後主:“如果他以作詩之功,來考慮如何治理國家,何至於此?我聽說,當大軍進逼京口時,下屬頻頻告急,他卻照常飲酒,了不省悟。待到搜尋皇宮,發現那些奏啟全都壓在枕下,沒有拆封。說來也真是可笑啊!”
文帝此言,當然在理。但在後主看來,卻有點“南轅北轍”、“夏蟲語冰”的味道。因為兩個人的著眼點不同,衡量事物的標準也有很大差異:文帝是把他作為一個皇帝來要求的;而後主自己,每時每刻,都是以浪漫詩人、風流才子自命,根本就沒把君王、國主當回事。因而,哦詩度曲才是正業,至於“國家事”,縱不是“管他娘”,至多隻能當作“副業”,偶一為之罷了。
後主病死於公元604年,得壽五十二歲。臺灣著名學者柏楊有言:“陳帝國是南北朝唯一沒有出過暴君的政權,但它最後一任皇帝陳叔寶,卻是名聲最響亮的昏君之一。”在政權走馬燈般更迭,頂頂皇冠落地、處處殺人如麻的兩晉南北朝時期,陳家五個皇帝,包括這個“名聲最響亮的昏君”,居然人人皆得善終,說來也真是幸運。這同西晉王朝的司馬氏“血腥家族”,九人有八人橫死,西燕七個帝王、南朝·梁八個帝王、隋朝三個帝王,全部慘遭殺害,恰成鮮明的對比。
七
“聖井”也好,“辱井”也好,早都成了歷史的陳跡。即使像陳霸先那樣的一代開國帝王,屬於他的那個年代,也已經像輕煙淡靄一般,消逝得無影無蹤,更不要說亡國之君陳後主了。當然,作為一種文化現象,一個歷史話題,還是時常被後人提起的。這樣,也就留下了數量可觀的詩文。
陳亡,大約過去了二百八十年,唐末詩人李山甫憑弔石頭城,寫了一首七律:
南朝天子愛風流,盡守江山不到頭。
總是戰爭收拾得,卻因歌舞破除休。
堯將道德終無敵,秦把金湯豈自由。
試問繁華何處有?麗莎菸草石城秋。
南朝的江山都是戰場上打下來的,可是,最後都淪陷於“風流天子”之手;多年流血拼爭所打下的天下,卻因酒色徵逐、酣歌醉舞而轉手他人。想當日是何等風光!而今繁華安在?映入眼簾的,只有這“麗莎菸草”,搖曳在秋風裡。
陳朝的兩口井(5)
與李山甫差不多同時代的著名詩人韋莊,也有一首七律:
南朝三十六英雄,角逐興亡自此中。
有國有家皆是夢,為龍為虎亦成空。
殘花舊宅悲江令,落日青山吊謝公。
畢竟霸圖何物在,石麒麟沒臥秋風。
他感嘆南朝各國的幾十個雄主,龍爭虎鬥,角逐興亡,到頭來都不過是一場幻夢而已。
屬於這類感慨興亡的詩,還有唐人包佶的《再過金陵》:
玉樹歌殘王氣收,雁行高送石城秋。
江山不管興亡事,一任斜陽伴客愁。
還有一類詩詞,由一般的叩問滄桑、弔古傷懷,演進為總結沉痛的經驗教訓,寄寓警戒之思、興亡之感。杜牧《泊秦淮》,是這類詩章中的傑作,詩句貌似悠然,實則感情強烈,語語沉痛: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還有唐代詩人劉禹錫的《臺城》:
臺城六代競豪華,結綺臨春事最奢。
萬戶千門成野草,只緣一曲後庭花。
名列“唐宋八大家”的著名詩人王安石,有《桂枝香》詞,同樣藉助金陵懷古,揭露南朝統治者醉心情色,葬送江山的往事。最後借杜牧詩句,感嘆至今仍然有人不記前朝教訓,重蹈覆亡故轍。詞的下闋是:
念往昔,繁華競逐,嘆門外樓頭,悲恨相續。千古憑高對此,漫嗟
榮辱。六朝舊事隨流水,但寒煙衰草凝綠。至今商女,時時猶唱,後庭
遺曲。
八
在詠歎陳朝史蹟的詩詞中,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