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第3/4 頁)
島村像是被一股溫暖的鼾聲推了回來,不由得要退到外面,駒子砰地一聲把後門關上,無所顧忌地踏著重重的腳步,走過木板間。島村只好從孩子們的枕邊輕輕地擦身而過。一種無以名狀的快感在他的心頭激盪。
“在這兒等等,我上二樓開燈去。”
“不必啦。”島村登上漆黑的樓梯。回頭一瞧,在一張張純樸的睡臉那邊,可以看見賣粗點心的鋪面。
這裡就像農家的房子,二樓有四間房,鋪著舊鋪席。
“我一個人住,寬倒很寬。”駒子雖這麼說,可隔扇全都開啟了,那邊房子堆滿了舊傢俱,在被煤煙燻黑了的拉門中間鋪了駒子的小鋪蓋,牆上掛著赴宴的衣裳,倒像狐狸的巢穴。
駒子孤單單地坐在鋪蓋上,把唯一的一張坐墊讓給島村。
“哎喲,滿臉通紅了。”她照了照鏡子,“真的醉成這個樣子了?”
然後她搜了搜衣櫃上面,說:“喏,日記。”
“真多啊。”
她又從那旁邊拿出一個花紋紙盒,裡面裝滿了各種香菸。
“是客人送的,我把它放在袖兜裡或夾在腰帶裡帶回來的。都成了這樣皺皺巴巴的,但是並不髒。種類倒是大體上都齊全了。”她一隻手支在島村面前,另一隻手亂翻起盒子裡的香菸讓島村看。
“哎呀,沒有火柴。因為我戒菸了,也就不需要了。”
“行啦。你在幹針線活兒?”
“嗯。賞楓的客人多了,就耽誤下來了。”駒子回過頭去,把衣櫃前的針線活兒放到一邊去。
這大概是駒子在東京生活留下來的痕跡吧。那別緻的直木紋衣櫃和名貴的朱漆針線盒,依然擺在這冷清清的二樓上,就如同住在師傅家那間舊紙盒似的頂樓時一樣,顯得格外悽愴。
電燈上有根繩垂到枕邊。
“看完書要睡覺的時候,一拉這根繩就能關燈。”駒子一邊說,一邊撫弄著那根細繩。但是,她卻像家庭婦女似的,溫馴地坐著,顯得有點靦腆。
“真像狐狸出嫁啊。”
“本來嘛。”
“你要在這間房子裡呆四年?”
“可是,已經過去半年,一眨眼就是四年啦。”
從樓下傳來了人們的鼾聲。島村接不上話茬,就急忙站了起來。
駒子走去關門,把頭探出去,仰臉望了望天空。
“快要下雪了,紅葉的季節也快過去了。”她說著走到外面,“這一帶都是山溝溝,還掛著紅葉就下雪了。”
“那麼,請歇息吧。”
“我送你,送到客棧門口。”
可是,她又同島村一起進了客棧,說了聲“請安歇吧”,就無影無蹤了。不大一會兒,她酌了兩杯滿滿的冷酒,端到他的房間裡來,用興奮的語氣說:
“來,喝吧,把它喝下去!”
“客棧的人都睡著了,哪兒弄來的?”
“嗯,我知道放在什麼地方。”
看樣子駒子從酒桶裡倒酒的時候已經喝過了,剛才那副醉態又顯露出來,她眯起眼睛,凝望著酒從杯子裡溢位來。
“不過,摸黑喝,喝不出味道來。”
島村漫不經心地把駒子遞過來的冷酒一飲而盡。
喝這麼一丁點酒本來是不會醉的,可能因為在外面走了一陣子,著了涼的緣故,他突然覺著有點噁心,酒勁衝上了腦門。他覺得臉色蒼白,於是閉上眼睛,躺了下來。駒子連忙照拂他。良久,他對女人那熱呼呼的身體,也就完全沒有顧忌了。
駒子羞答答的,她那種動作猶如一個沒有生育過的姑娘抱著別人的孩子,抬頭望著他的睡相。
過了半天,島村驀地冒出一句:“你是個好姑娘啊!”
“為什麼?哪一點好呢?”
“是個好姑娘!”
“是嗎?你這個人真討厭。都在說什麼呀。清醒點嘛。”駒子把臉轉了過去,一邊搖著島村,一邊像是駁斥他似地斷斷續續說了幾句,就沉靜下來,緘口不言了。
過了片刻,她一個人抿嘴笑了。
“太不好了。我心裡難受,你還是回去吧。我已經沒什麼新衣服可穿了。每次到你這兒來,總想換一件赴宴服,全部衣服都穿過了,身上這件還是朋友的呢。我這個人真壞,是嗎?”
島村無言以對。
“這樣的姑娘,有哪一點好呢?”駒子有點哽咽,“頭一回見你時,感到你這個人討厭。哪有人講話像你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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