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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官的地位已經大為降低,除了祭祀、登基等重大場合,傳統的貴族音樂很少有機會得到展示。唐玄宗這樣的玩家皇帝喜歡欣賞歌舞、唱戲,安祿山就是因為善旋舞而得寵的,後世的梨園弟子也供奉李隆基為祖師爺。
但,後唐莊宗李存勖時的那些伶官的含義則不同:這些唱戲非常好的藝術家,竟然可以參與軍國大事的制定。
從李存勖本人的生活軌跡看,這個人有兩大天賦,一是打仗,再是唱戲。他不僅識譜,還能作曲。李存勖的時代,後梁、後唐在中原爭霸,狼煙不絕,李存勖在戎馬倥傯之餘,打到哪裡都不忘徵召各地的歌手與藝人,還組建了一個“李家班”,排練各種戲目。李存勖本人藝名“李天下”,是戲班的頭牌。
李存勖為了李家班的組建,是不惜本錢的。他率大軍血戰,攻滅後梁,李存勖欣喜若狂,縱馬飛馳進汴梁城。眾多將士見主子這樣振奮,都以為馬上要開始封賞功臣了,便也催馬緊跟其後。入城之後,李存勖一馬當先,直奔教坊。遠遠地,大家看到教坊門口跪著一個人,李存勖見他,像見了親人一樣,縱馬過去。大家正在疑惑,轉眼已到近前,那人抬頭,大家一看,卻是李家班的名角之一週匝。數年前的一次作戰中,周匝被後梁軍隊俘虜,此事令李存勖一直寢食難安,奪回周匝的情結,也加強了他滅梁的決心。
於是,在這改天換地的時刻,戲臺上的搭檔重新聚首。
李存勖關切地問:我知道,你果然還活著。功夫沒擱下吧?
周匝回道:我這有用之身,怎麼能夠輕易荒廢呢!
李存勖又問: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你想要什麼待遇,趕緊寫個報告上來,我一一給你補上。
周匝含淚回稟:身陷敵營,苦是沒少得吃。不過,我能活到今天,全賴後梁宮中的教坊使陳俊、內園栽接使儲德源兩位周全營救。這樣,才有我們今天的重逢,希望您能夠讓這兩個人做刺史,來報答他們。
李存勖立馬拍板,批准了。
入城將士們聽到這件事,心中都是百感交集,但可以肯定的是,沒有一樣是好感。
這樣天下平定後,李家班的陣容也已經大備,於是,李存勖蒐集各種民間散佚唱本,整合各地的唱腔,排演新戲,檔期排得非常緊密。
李存勖一族是沙陀人。沙陀人是西突厥的一個分支。古時的北方民族上層都是非常重視歌舞、喜歡聽戲的,從後來元曲、元雜劇的興盛,可見一斑。李存勖是一個戲痴,加上能夠與當時最好的藝人同臺,比拼才藝和演技,更是日夜鑽研這些東西,而不能自拔了——須知,這一門的造詣,必得勤學苦練,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早晨吊嗓子,晚上背唸白,還惟恐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伶官傳》記載,在“李家班”裡與皇帝齊名的大腕,還有敬新磨、景進、史彥瓊、郭門高几位。
歐陽修的“秀才說到兵”(2)
李存勖忘了,他還有一個身份,是皇帝。
他從戲裡出不來了,軍國大事,都在排練空當,與這些名角商量計議,然後拍板。
在上面提到的名角之中,只有敬新磨是一個大隱隱於朝的正直之士,頗有些東方朔的風範。一次,莊宗與眾伶在宮裡排戲,入戲太深,忽然大喊:“李天下,李天下何在?”敬新磨上去就給他一記耳光,莊宗被打愣了。眾人大驚,趕緊把敬新磨按住,問他:“你怎麼敢打皇上?”
敬新磨不緊不慢地說:叫李天下的,天下只有您一個,您怎麼還能喊別人呢?
莊宗聽了,轉怒為喜,大加賞賜。
還有很多類似的例子,都是敬新磨在用這種特殊的方式勸諫莊宗,不可忘掉了自己的身份的。
至於另幾位,除了利用自己接近皇帝的特殊位置為非作歹之外,便沒有其他事蹟了。
而李存勖本人,正是死於兼任皇家衛隊司令的伶官郭門高發動的武裝叛亂。
李存勖可能至死也不明白:治理天下和登臺唱戲怎麼就成了一對矛盾。
其實,從李存勖乃至朱溫、石敬瑭、劉知遠這些軍閥身上,都可以看出他們根本沒有能夠君臨天下的潛質。他們以為武裝佔領就等於是治理了,也絲毫沒有天授君權的威儀和改善制度的意識。當時的軍閥,一戰勝即稱帝,一戰敗即逃亡,跟後來的北洋軍閥頗為神似,直到後周郭威、柴榮兩代,才有了點“朝廷”的意思。
換而言之,歐陽修把“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這樣的歷史教訓,落實在一個武夫的頭上,顯然有些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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