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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報上登出該丈夫的談話,誓死否認對該傢伙用刑,更以沉痛語調曰:“我們從不知道刑訊為何物,顯然血口噴人。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可嘆呀可嘆!”三夫人也在街頭巷尾告人曰:“俺丈夫向來不用刑,哎呀,用刑多野蠻,俺丈夫不做那種生孩子沒屁眼的事。”於是乎,忽然間,走私案發,不妨想想,三夫人能不心驚肉跳哉?就是把她丈夫用八抬轎抬到家,教她瞧瞧白胖如初,她都不會相信也。
這正是現在社會的一個橫斷面,越是自己人,越不相信自己人,蓋知之最深也。小民就是努力去信,又怎的信得了乎?
三作牌修理三作牌,可謂之肥水不落外人田,乃世界十大奇景之一,我們未便說誰對誰不對,反正是天昏地暗,地暗天昏。不過經三夫人這麼一鬧,我想以後再遇到端著嘴臉的朋友,否認苦刑拷打,恐怕實在是有點不好意思——不是說端著嘴臉的朋友不好意思,而是說小民不好意思。但假如我們小民有力量的話,雖然三夫人的丈夫當初猛修理過人,我們也不贊成今天反過來“天理昭彰,報應不爽”。蓋報復之心一生,自己當然樂不可支,但對社會的安寧和人心的浮蕩,會有不可避免的影響。大丈夫必須有所不為,才能功德無量。不是說如果三作牌不修理人,他的兒子就能去華盛頓拍美國總統的肩膀喊“哈羅”,而是說孫子落到三作牌之手,他內心可以十分平安。不過這年頭說話等於跟牆頭說,嗚呼,貪汙沒啥了不起,只要繩之以法。刑訊這玩藝,縱令因之破了案,也是匪徒行為。
有一件事比三作牌還要教人發喘,報上說這是一樁“華洋勾結”、“警民協同”的“巨案”,似乎是故弄玄虛,說滑了嘴。現在流行的虛驕之氣,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就咬定它是巨案,以便表功。實際上一個小小膿皰,一朝時運不濟,被擠破啦而已。大膿皰固一個連一個在頭髮底下密密排列也,只要有一個強力的針尖一戳,準有更多的膿,和更烈的臭。問題是不要說針尖去戳啦,你就是打算取下他的帽子觀光觀光,都得先受修理。所以有關之官已決定這一次走私案不再追啦,蓋追起來不得了啦。不但此案,幾乎所有的巨案都是用草紙把流出來的膿擦掉便算,沒有人敢再擠,如果有人不服氣再擠一下,他的官就保不住,輕則調參議調委員,重則或走路或捲鋪蓋,此之謂現階段的新形勢,世人不可不糊塗者也。
招商局
中國招商局是一個奇妙的機構,這幾年來在航海史上,頗寫下了震撼的幾頁,尤以下列三事,轟轟烈烈,驚天地而泣鬼神,全世界的人都為之開眼。一曰招商局最善於沉船,兩年之間,就有三條露了一手,一條要沉而未沉,一條沉得神不知鬼不覺,一條沉得熱鬧非凡,其他落後地區的國家,若美國,若日本,恐怕都得甘拜下風。一曰招商局的船長棄船時那種大無畏精神和不顧一切的勇氣,說棄就棄,連國家千千萬萬財產都不在乎,更何況他孃的啥航海日記哉?那種英明功夫,其他落後地區的國家,若美國,若日本,也得甘拜下風。一曰招商局的人事內幕,最為奧秘,棄船的船長反而升了官,救船的船長反而稀里嘩啦垮了臺,這種搞法,其他落後地區的國家,若美國,若日本,更得甘拜下風。
簡而言之,招商局聞名於世的有三焉:曰沉船沉得多,曰棄船棄得快,日升官升得古古怪。這就要先從海宿輪說起矣,話說一九六一年五月某一天,海宿輪在中國海上出了點毛病,船長龔煥榮先生乃發揮其招商局光榮的“快”字傳統,下令棄船。在他以為這一下子船是報銷定啦,可是偏偏另一條也是招商局的海黃輪駛到旁邊搶救,終於把它救了出來,真教人掃興也。我和你打一塊錢的賭,你一定以為海宿輪的船長龔煥榮先生垮定啦,你如果這麼一猜,不要說一塊錢,便是連褲子都會輸掉。柏楊先生因英明絕頂,當時就預算他垮不了,果然他垮不了,反而把救他的海黃輪船長黃松友先生調成儲備船員,而把他調成海黃輪船長。朋友們看到了報,無不暈頭轉向,柏楊先生為了開他們的茅塞,乃發明了兩種學問:一曰“說不準學”,一曰“印象學”。“說不準學”載於一九六一年六月六日臺北《自立晚報》,茲一字不易照抄於後,以證明招商局的精神,有其偉大的傳統,世人不可不肅然也。
文曰——中國的事,都是說不準的,這乃是專門學問,可列入聯合國紀錄者也。蓋說不準學者,乃是因果關係常有奇妙變化說。認為一切有生命的物體的活動,都是其內部所具有的非,二加二有時候固然等於四,有時候卻等於八,有時候則等於負十,在沒有確實看到答案前,誰都不敢肯定有啥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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