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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不要談啦。但半票不半票和道德學問無關。薩先生在他的大作中,首先舉出了大批觀眾姓名,然後再在每個人姓名之下,弄個括弧,注曰“某校教授”“某校教授”,其狀如下:“老友趙蘭坪先生(臺大教授)”,“又有一位朋友楊樹蔭先生(政大教授)”,“另有一位友人陳國新先生(臺大教受)”。
嗚呼!說理的東西不能靠非理的權威,更不能靠世俗的榮耀。岳飛先生大破金兵,是中國第一等民族英雄,然而如果他今天從墳墓裡鑽出來,大捧刀槍劍戟而大罵原子彈,你能因他名字底下有個括弧,便點頭乎哉?一個人必須亮出招牌才能增加聲勢,便不是第一等高手。薩先生以及他所舉的三位大學堂教習,固然學問甚大,好比說談起憲法,我不跟薩先生抬槓,我也絕不寫篇文章,說我讀了阿比西尼亞的憲法泣不成聲。但憲法權威並不能避免是半票觀眾,猶如愛因斯坦先生是相對論權威,而他的手提琴,卻是三流四流者也。天下沒有“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美事,不能說某一件事上了不起,所有別的事上也都樣樣了不起。
薩孟武先生一開頭就引用趙蘭坪先生的話曰:看了本片,此後中外任何電影,恐皆不夠標準,什麼《飄》,什麼《十誡》,什麼《暴君焚城錄》,看了一次,就不想再看。只有本片可以再看,而至於三看四看。外國電影演到男女愛情,不過擁抱接吻,此種作風不合於我們中國的胃口,我們中國人乃愛在心頭。愁呢,略現眉心,不肯暴露出來。
我不知道薩孟武先生引用趙蘭坪先生的這段話,有沒有出入,如果這就是趙先生原意的話,則趙先生和薩先生一樣,也是不折不扣的半票觀眾。“三看四看”並不就是衡量藝術的標準,如果一部作品或一部電影,只要可以引人再看三看,就有崇高的藝術價值,則柏楊夫人和下女小姐對《雷公子投親》,已看了幾百遍矣,難道《雷公子投親》便是第一流作品乎?而比《雷公子投親》更低階的東西,恐怕更能引人千看萬看。有些精彩的玩藝,觀眾冒被警察抓之、捕之,吃風化官司的危險,都要去看。那股吸引勁如彼之猛,我們能以看的遍數來定它的價值乎哉?
至於趙先生舉的《飄》、《十誡》、《暴君焚城錄》,並不算是一流好片,但也不能說看了一遍就不想再看,固大有人也看了三遍四遍者也。蓋只要世界上一天有低階的作品,就一天有半票讀者;一天有低階電影,就一天有半票觀眾。趙先生能再三再四看《梁祝》,便自有人再三再四看《飄》。誰都不要笑誰,誰都不要貶誰也。
薩孟武先生續曰:又有一位朋友楊樹藩先生(政大教授)極欣賞梁祝電影的音樂,照他說:中國古代音樂用笠箏蕭琴之類,其音甚清,所以稱音樂為絲竹之聲。西洋音樂,例如什麼交響曲,雖然也受那些自命為“高等華人”的人歡迎,而由我們“道地華人”聽之,只覺聒耳欲聾,甚似打架。
《梁祝》電影裡的音樂,是一項了不起的成功。可是,問題固在對音樂的基本知識上,我同樣不知道薩孟武先生引用的話,是不是楊樹藩先生的原意?如果是楊先生的原意,則楊先生恐怕連半票觀眾的資格都不夠,只能算四分之一票觀眾,甚至只能算免票觀眾。寫到這裡,想起一事,清王朝末年,不是鬧著立憲,鬧得一塌糊塗乎?皇帝乃派一些大臣,出洋考察,有一個大臣(偶忘其名,讀者先生有興趣的話,可翻閱一下中國近代政治史之類的書,一查便知),考察回來,上了一個奏章,報告他遊歷各國的經過,說他到過的國家有英吉利、法蘭西、葡萄牙、西班牙。這一個奏章上去不久,一位御史老爺一聽,這還了得,乃也上了一個奏章,來揭該大臣的底牌,奏章上曰:“臣聞泰西諸夷,只有英吉利、法蘭西、未聞其他。該大臣竟捏造國名,不類不倫。葡萄生牙,尚可謂之杜撰。西班生牙,誠不知何所云矣。顯系居心叵測,恐嚇朝廷。”這一狀告的結果如何,我們不必管他,管他的是,一個人連葡萄牙、西班牙都不知道,而仗著他是御史老爺,大發言論,咬定該大臣恐嚇朝廷,你知道把皇帝嚇一跳是啥罪哉?小者殺頭,大者滅九族十族,事體實在太大。楊樹藩先生雖然沒有在地理上疑心西班何以生牙,但在藝術的領域裡,竟認為交響樂“聒耳欲聾,甚似打架”,則不但西班生了牙,簡直匈利在夾縫裡也要生一牙也。如今的教習,竟高攀上大清帝國的御史老爺,我們還有啥可說的。
半票問題之三
我們不知道楊樹藩先生有什麼根據,竟英勇地說中國古樂“其音甚清”。中國的古樂,其價值在那個“古”字,去了那個“古”字,“樂”還能聽乎?國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