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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商海里滾打了多年,歷練出了跟形形色色人打交道的本領,對這個獨臂人總是笑臉相迎,給他敬菸抽,有時見他一隻胳膊拿東西不方便還主動上去幫幫忙。人都喜歡吃敬酒,獨臂人見我母親對自己這樣厚道,也變得客氣起來,還經常跟我母親嘮嘮家常。聽母親把我們家情況一介紹,這個罵自己父親是“老王八蛋”的獨臂人竟然佩服起我母親來,張嘴閉嘴叫大姐。後來有一天,獨臂人見我跟母親坐在一起抽菸,就湊過來跟我們嘮嗑,對我說:“你媽這一輩子真不容易,把你跟你姐都扶上正路,你小子生在你們家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呀。以後你可得孝順你媽,要不你還算個人嗎?”我聽了以後暗笑,心想我還用得著你這樣的人教訓?不過我還是連連點頭稱是。
此外,當時商店裡還有一個看門的老張頭,六十多歲,是太原重機廠的退休工人。老張頭有三個兒子,其中兩個小兒子出國留學後都在美國定居了,老伴也跟了過去。老張頭根據自己一輩子的經歷,得出了這麼個結論:當中國人倒黴,中國不是人待的地方。於是老張頭最大的願望,就是全家一個不剩地移民到美國。他的大兒子在山西省政府裡混了個處長,覺得挺滿足,總是拖著不想出去。老張頭自己雖然已經拿到了綠卡,但還是不走,專門留下來監督這個大兒子出國。一提起大兒子,老張頭就氣都不打一處來,總是罵:三個兒子就數這小子沒出息,當了個雞巴處長就覺得了不起了,鼠目寸光!
一九九八年的春節,山西出了一個轟動全國的“朔州假酒案”,一百多人被來自山西文水的含有大量甲醇的偽劣酒致死致殘。其實不止是小作坊產劣質酒,就連某個在全國赫赫有大酒廠,其“名酒”多半也是附近農民勾兌的,勾兌好了就賣給酒廠,然後酒廠再灌進印有自己名牌商標的酒瓶賣出去,自己砸自己的牌子。老張頭看了載有“朔州假酒案”的報紙以後,對我說:“你看看,我說甚來著?中國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你要是有真本事,還是趕緊想辦法出國,再把爹媽接過去吧。”雖然不完全贊同他的話,但我也能理解他,因此我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當時太原市的鐘樓街、柳巷一帶有十七八家賣花燈的,數我們家的貨質量最好,生意自然也很興隆。其他賣花燈的生意人中,有個叫吳三牛的,是太原郊區農民。他老婆看著我們家生意好自己的貨卻賣不動,非常著急,竟然跑到我們商店門口拉客人,說我們家的燈籠貴,他們家的便宜。這種行為在生意人裡是最忌諱的,但我母親厚道,也沒跟她吵嘴。不過,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人家看完我們家花燈後,再看看他家做的花燈,即便是便宜也還是回頭來買我們家的貨。
吳三牛是個老實人,在農民中算是手比較巧的。他比我父母都年輕,做花燈的特點是產量高、質量差、價格低。一開始他帶著自己一兒一女幹活,但後來兒女成家後嫌做花燈太累不幹了,吳三牛就領著自己的侄子幹。吳三牛的這個侄子屬於那種特別沒良心的人,學會了手藝後立刻自立門戶跟吳三牛競爭,吳三牛賣二十塊一盞的冬瓜燈,他賣十五塊一盞。吳三牛一見,倔脾氣就上來了,馬上降價成十塊。就這樣雙方互相殺價,最後吳三牛一個冬瓜燈竟然只賣一塊五毛錢,別說賺錢,連原料都不止這個價。吳三牛能吃苦,做的燈籠多,他侄子拼不過去,就乾脆放了一把火燒了吳三牛的倉庫。後來公安局來破案,吳三牛念及是叔侄關係就作偽證說是不小心失火的,救了他侄子。這次事情以後,他侄子好了一兩年,但不久又故態復萌。
太原市冬天很髒,我們賣燈籠需要每天站在外面風吹日曬,也沒條件洗澡,身上髒兮兮的。當時我的頭髮髒得如同氈子,根本就梳不動;身上穿的白襯衣早就變成了黑色。一天我母親看到電視裡做廣告說,太原開化市商場里正在舉行西服展銷活動,一套“將士託”牌的純羊毛西服只要三百八十塊。於是我母親就讓我去開化市轉轉,看到有合適的就買一套。那天我帶了三四千塊燈籠款,穿著髒兮兮的衣服來到開化市,跟營業員說要買一套西服。那個營業員看了看我這蓬頭垢面的樣子,斷定我是個民工,就帶著我到了“一百元區”看劣質西服。我一看是化纖面料,就說我要純羊毛的。那營業員臉上露出驚奇的神色,對我說:“純羊毛的很貴呀。”我估計,她心裡八成是想,就你這副樣子還買得起純羊毛西服?
那一年我和我母親每天在太原守攤賣燈,父親就留在家裡照應,前面提到的任忠生裝貨送貨,配合得十分默契。本來花燈銷售行情還不錯,但出了“朔州假酒案”以後,太原市也就不好再大張旗鼓地搞元宵節慶祝活動了,我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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