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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曰:
迭迭雲山,回首處,客心愁絕。最傷情,目斷西川,夢歸地闕。芳草路迷行騎緩,夕陽驢偕徵人咽。問蒼天,何事困英雄?關山別。合歡花,被吹折。連理枝,憑誰接。望天涯,鎮日衷腸鬱結。萬里霧深文豹隱,三更月落烏啼血。嘆孤身南北任飄蓬,莊周蝶。
——右調《滿江紅》
話說鍾景期與馮元在寺中逃出,心裡慌忙,也不顧有路無路,披荊帶棘,亂竄過山嘴。忽跳出一隻大蟲來,望景期身上便撲,景期閃入林中叫聲:“啊呀!”嚇倒在地;馮元也在林子裡嚇得手軟腳酥,動彈不得。
那大蟲因撲不著人,咆哮發怒,把尾巴在地下一剪,括得砂土飛捲起來,忽喇一聲虎嘯,震得山搖谷動,望著林子又跳將入來。馮元正沒理會,只見那虎“撲”地一聲跌翻了,在地上亂滾。那邊山坡上,一個漢子手提鋼叉飛奔前來,舉起叉望著虎肚上連戳兩戳。那虎鮮血迸流,死在地上。馮元看那漢子,甚麼模樣:
身穿虎皮襖,腳踏鷹嘴鞋。眼似銅鈴,須如鐵戟。身長一丈,腰大十圍。錯認山神顯聖,無疑天將臨凡。
那漢子戳死了虎,氣也不喘一喘,口裡說道:“方才見有兩個人哪裡去了?”就轉入林裡來尋。馮元慌忙跪下道:“可憐救命!”那漢子扶住道:“你這人好大膽,如何這時候還在此行走?若不是俺將藥箭射倒那孽畜,你倒連命幾乎斷送了。”
馮元道:“小人因跟隨主人鍾狀元來此,適才誤入永定寺中,奸僧要謀害我主僕,知風逃竄到此,行李、馬匹,通在寺中哩!”漢子道:“你主人叫甚麼名字?既是狀元,為何不在朝中,卻來此處?”
馮元道:“我主人名叫鍾景期,為參劾了李林甫,謫貶石泉堡司戶。因此路經這裡。”漢子道:“如此說是個忠臣了,如今在哪裡?”馮元指著道:“那驚倒在地的就是。”漢子道:“待我去扶他。”便向前叫道:“官人甦醒!”馮元也來叫喚了十數聲,景期方漸漸醒轉。
漢子輕輕扶他起來。他還半晌站立不得,靠著松樹有言沒氣問道:“唬殺我也,是什麼人救我?”漢子道:“休要害怕,大蟲已被俺殺死了。”景期道:“多謝壯士救命之恩。”
漢子道:“這是偶然相遇,非有意來救你,何須謝得。”景期道:“如今迷失了路徑,不知該往哪裡去?望壯士指引。”漢子道:“官人好不知死活。我這裡名叫劍峰山,山中魍魎迷人,虺蛇布毒,豺狼當道,虎豹滿山。就是日裡也須結隊而行,這時便如何走得?也罷。我敬你是個忠臣,留你主僕二人到我家中暫宿一宵,明日走路未遲。”
景期道:“家在何處?”漢子道:“就在此山下。”景期道:“壯士剛才說這山中如此厲害,怎生住得?”漢子道:“俺若是害怕,不敢獨自一人在此殺虎了。俺住此二十年,準準殺的一百餘隻大蟲了。”景期道:“如何有許多虎?”漢子道:“俺若隔兩個月不殺虎,身子就疲倦了。不要講閒話,快隨我下山去。”
說罷,將死虎提起來,背在身上,手掛鋼叉,叫聲:“隨我來!”大踏步向前竟走。景期與馮元拽著手,隨後而行。心裡又怕有虎跳出來,回頭看著後邊。
三人走了裡許,山路愈加險峻,那漢子便如踏平地一般。景期與馮元瞪著眼,彎著眼,扯樹牽藤,一步一跌,好生難捱。那漢子回頭看了這光景,嘆道:“你們不理會走山路,須是大著膽,挺著腰,硬著腿,腳步兒實實的踏去才好。若是心裡害怕,輕輕踏去,就難於走了。”景期、馮元聽了,依著言語,果然好走了。
又行了二、三里,早見山下林子裡透出燈光。那漢子在林子外站著不走。景期想道:“已到他家門首,一定是讓我先走,所以立定。”便竟向林子中走去。漢子忙橫著鋼叉攔住道:“你休走,俺這裡周圍通埋著窩弓暗弩,倘誤踏上了,就要害了性命。你二人可扯著我衣袂,慢慢而走。”
景期、馮元心裡暗暗感激。扯了他衣袂走了進去。早到黃砂牆下,一扇毛竹小門兒閉著。那漢子將鋼叉柄向門上一築,叫道:“開門。”裡面應了一聲,那門兒“呀”的開了,見一個濃眉大眼的長大丫鬟,手持燈,讓他三人進去。那漢子將虎放在地下,向丫鬟道:“這是遠方逃難的官人,我留他在此歇宿。你去向大姐說,快收拾酒飯。”丫鬟應了,拖著死虎進去了。
漢子將鋼叉倚在壁上,請景期到草堂上施禮坐定。景期道:“蒙壯士高誼,感謝不盡。敢問壯士高姓大名?”漢子道:“俺姓雷名萬春,本貫涿州人氏。先父補授劍門關團練,挈家來此。不想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