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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七星知道,他視關山越如父,關山越又如何不是視他如子!看穿他的真面目,關山越心裡,不會只有獲知仇人真面目的高興,更多的是痛苦,極度痛苦。他視祝五福如父,視陳七星如子,孫子殺了爺爺,他夾在中間,這是怎樣的痛苦?
陳七星張了張嘴,想叫師父,字到嘴邊,卻如千斤之重,生生咬在了牙縫裡,只是跪下去,深深叩頭,連叩三個,停了一停,抬起頭,就那麼跪著,也不敢看關山越的眼睛,只是平視著關山越放在膝上的雙手。因為瘦,那雙手顯得格外的長,骨節嶙峋。陳七星心裡又刺了一下,眼光卻沒有移開,深深吸了一口氣,開口。
“我三歲沒了爹,我也記不起爹爹的樣子了,初進松濤宗的時候,做過夢,夢中的爹爹,居然是師父的樣子。”他笑了一下,那個夢有些荒唐,但溫馨而甜蜜,回想近二十年歲月,除了娘在世時,就是那段日子最值得回味。
“七歲後,娘也過世了。那些打雷下雨的夜晚,我特別的害怕,我在雷聲裡聲嘶力竭地哭喊,但沒有人應我,爹不應我,娘不應我,天不應我,地不應我。”他略略停了一下,“後來賣水,天熱,擔子重,就總是做夢,一個人挑著水在大太陽底下走,那路好長好長啊,怎麼也走不到墟市上。後來碰到了胡大伯,後來胡大伯又沒了,但來了松濤城,有了師父,有了師姐,那個擔水的夢就不做了。”說到這裡,他停了好長一段時間,臉上恍恍惚惚的,帶著一種夢遊似的笑,那些日子啊,每一個細節他都可以想起。
關山越始終沒有抬起眼睛,也沒吱聲,但他的思緒其實也回到了那些日子。
“沒爹沒孃,但有了師父、師姐,老天爺待我還是不錯的。雖然人家七個魄我只一個魄,那又怎麼樣呢?便一個魄不練,我也不覺得遺憾,有了師孃的醫術,我同樣可以安身立命。有了師父、師姐,我心中一點兒也不慌,我再不是一個人了,我有靠啊。”他輕輕嘆了口氣,又停了一會兒,牙關慢慢咬緊,“可幻日血帝偏偏找上了我。黑龍潭的石壁後,居然有一個山谷,幻日血帝借血斧之力,居然以寄魄之術,將靈魄寄在一柄斧上,我採藥卻偏生碰上了。如果幻日血帝將我的魄吃了,乾脆化成幻日血帝那也好,可我的魄偏生是孤絕之魄,反是我吃了幻日血帝的魄。”他說到這裡,關山越終於抬眼看了他一眼,顯然關山越也有些驚疑於他的遇合。是的,驚疑,而不是懷疑,這個時候,陳七星不必撒謊。
“我當時害怕極了,我本來就只一個魄,這個魄居然還吞了幻日血帝的魄,簡直比魔怪還多兩隻角啊,我想告訴師父,可我又不敢說。”
他說到這裡,關山越又抬眼看了他一眼,隨即閉上眼睛,心中深深嘆息,他知道,禍患就根源於此,疑懼和僥倖,正是一切大錯的起源。
“我想,就這麼瞞著吧,反正我下定決心,死也不用幻日血斧去作惡害人就行了。”陳七星苦笑了一下,“但世事無常,那次師姐去黑龍潭尋魄,包師姐他們也去。包師姐和師姐明爭暗鬥,包師姐有師兄弟相助,師姐卻只我一個師弟,還只有一個魄。師姐又是驕傲的,我可不願意她輸,於是就扮成玉郎君相助師姐抓到了九尾靈狐。但不知怎麼就被包師姐看出了破綻,後來碰上孕仙會以種魄邪術作惡,包師姐就脅迫我,我不得不聽她的話,但後來孕仙會首無涯子以活人死魄之術佈陣,我怕師姐受傷,沒有聽包師姐的話。包師姐心眼兒小,竟就恨上了我,暗裡要派巧兒回來告訴包師叔,不僅僅是要對付我,還想要對付師父和師姐,我一時情急,就把包師姐和巧兒打下了崖。”
“當時,我覺得我雙手沾滿了血。”他舉起雙手,看著自己的手,“我發誓,我再不殺一個人,而且我要多救人,殺一人,救一萬人來抵。於是我拼命救人,包師叔中了毒,我拼了性命去沉澤中抓丹鱔,哪怕我死,我也一定要救包師叔,雖然我沒死,雖然還得了沉泥陷甲,但我當時真的那麼想。”
關山越又在心裡嘆息了一聲,他知道陳七星說的不是假話。陳七星那些日子的表現,也印證了他的話。後面的他也猜到了,陳七星本是真心要救包勇,結果巧兒居然沒死,就只得連著包勇一起殺了。
“但巧兒居然沒死。”這話帶著一點兒低低的嗚咽,便如垂死之獸不甘的低嘯,“這是天意,我怕,我不敢再殺巧兒一次,只想用七尾螺讓她永遠失神,但卻被喬慧發覺了。我打不過喬慧,隨後包師叔去回拜喬慧,又碰上了巧兒,偏又覓得了醒神龜,知道了真相,我只得下手再殺了包師叔,嚇死了巧兒。”
“巧兒從鷹愁澗上摔下去居然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