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第2/4 頁)
白色斑點的皮毛。
馴養的小鹿習慣地探過頭來嗅他的手。他不知道這是在討吃食,還當它對自己特別友好,便高興地一把摟住了它的脖子。小鹿一驚,撒腿就跑,天壽想也不想,跟著就追。小鹿跑沒影了,天壽也上氣不接下氣地一屁股坐了下來。
他坐的竟是一片軟似氍毹的綠草地,周圍許多高大的喬木,濃濃的樹陰遮住了天日,空氣似乎都是綠色的,流蕩著水聲、樹聲、鳥鳴聲,一派寧謐幽深,彷彿不是人間。小天壽四顧無人,極為開心,立刻撲倒在草地上,像小貓小狗小馬駒一樣打滾兒、翻跟頭:軟翻、空翻、側手翻、嘰裡咕嚕亂翻,連“烏龍攪柱”一類崑腔刺殺旦的功夫也下意識地添進去,折騰了個痛快。難得有這樣的時間地點供他盡情歡樂,若不是從遠處慢慢踱過來一隻拖著巨大尾羽的雍容華貴的孔雀,他還會瘋玩兒瘋鬧得令他的親人們難以相信。
天壽從來沒有見過孔雀,頓時怔住,覺得氣兒都順不過來了。
是節令已至,或是受了什麼刺激,孔雀一抖身子,吭吭地叫了兩聲,舉起長尾,刷地展開了雀屏。金碧輝煌、絢麗燦爛,那一個個青綠交相輝映的圓紋,宛如含笑的美麗眼睛,成扇形地發散開去,把天壽看得目瞪口呆。後來,他不由自主地慢慢跪倒,朝它拜了下去,輕聲地說:“老天爺!世間竟有你這麼美的鳥兒!你是怎麼長成的呀!”
他覺得自己的眼淚流下來了,趕緊抹了一把,站起身,應和著孔雀的鳴叫,盡情地蹦跳、叫嚷,盡情地表達此刻心頭流淌而出的讚美、嚮往、感慨、憂傷和一切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孔雀愉快地和孩子同唱同舞,也許感受一樣?……
“誰在那邊鬧騰?”一聲喊叫,幾聲腳步響,立刻令孩子和孔雀從忘我忘情的天堂跌回到人世間。孔雀抖抖身子,收起尾羽,保持著高貴的氣度,旁若無人地踱開去。孩子也如夢方醒,重新打疊起文靜溫順的小大人兒精神,站在辛夷亭外一棵紫玉蘭樹下靜候。
來人是胡昭華。他竟不再認得小天壽了:“你是哪一房的家生奴子?還是新買來的小廝?”
胡昭華頭戴簇新的朱緯帽,鮮紅的緞喜褂罩在嶄新的雙喜花紋藍緞袍外,這一身紅彤彤的新郎官便裝,加上噴著酒氣的紅彤彤的臉,表明新娘已經迎娶進門,交拜禮也已完成,新郎官正在席間向親友一一勸酒。是累了、熱了還是受不了了,他這新郎官竟然逃席,躲到今天特別清靜的花園裡?……
從第一次見到胡大公子,天壽就無端地產生了好感和信賴,所以,在雙源洞會有那番他此生從未有過的長談。細細打量這位公子,總覺得那濃黑劍眉微蹙著痛楚,含水的眼睛裡隱藏著憂鬱,連面頰上深深的長酒窩裡也閃動著強顏歡笑的無奈。此刻,天壽幾乎認定他想逃婚,心裡對他充滿同情,不由得脫口說道:“唉,您真倒黴,到底沒能躲過去。”
胡昭華奇怪了:“你說什麼?躲什麼?”
“成親呀!”
“你……”胡昭華聳起了眉毛,“你怎麼知道我不樂意成親?”
“您自己說的嘛,在七星巖,雙源洞,您忘了?”
“哦,哦,是你,你是——”
“我是小天壽,柳搖金呀!”
胡昭華連連拍打自己的腦袋,笑道:“該死該死,我怎麼把獨一無二的說真話的小友搞忘記了嘛!回到廣州就百事纏身……可你怎麼會到這裡來呢?”
“咦?不是為您的婚慶連唱五天,明兒就要開鑼的嗎?”
胡昭華又拍了一下腦袋:“真糊塗!這事我竟也沒記住。全是家裡逼我成婚,快把我逼瘋了!……”
“都這會兒了,您還是不肯嗎?”天壽嘆口氣,認真勸道,“您家這麼大家業,不傳宗接代怎麼行!您的婚早晚得結,就甭躲了!再說,結婚成親就那麼回事兒,女人也不見得都像您說的那種樣子吧。”
聽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說這話,實在滑稽,胡昭華不由得笑起來:“你倒像個過來人!你真知道結婚成親是怎麼回事?”
“知道呀,不就是一男一女睡一塊兒,女的在下面男的在上面嗎?”
“哈!知道他們睡一塊兒幹什麼?”
“知道呀,他們就是——”小男孩兒一時措不出詞來,便比了個手勢,並耐心解釋說,“那樣,男人又不難過,您幹嗎要害怕呢?”
這本是一個十分淫穢下流的手勢,令胡昭華心旌搖盪,幾乎把持不住。可這孩子太小了,就像紫玉蘭樹下剛冒出來的蘑菇丁兒,一臉天真、誠懇、純淨,不帶一絲邪念,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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