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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的手還用的是昆旦在臺上那翹翹的蘭花指,彷彿在對某種物品的功用作說明,一片真心只為了勸告和幫助他這個大朋友。冰雪般的童真,熄滅了胡昭華胸中的邪火和慾念,他輕輕開啟小天壽的手勢,笑道:“你個小小孩童,從哪裡知道這些事的?”
一心想勸慰對方的天壽沒料到這一問,立刻慌了神,頭也低了,臉也紅了,手腳也沒處擱了。雖然學了那許多戲全離不開男女的事,長期與父母同住一室有意無意也短不了偷聽偷看,入戲班子兩個月更叫他眼界大開,班子裡有的是曾經滄海的人,但這畢竟是不該公然掛在嘴邊明著說出來的呀!他只好揀了一個罪過最小的來歷,小聲答道:“班子裡師兄弟們都知道,玉香蓮香他們都學過這手勢……�”
這下輪到胡昭華臉紅了,那玉香蓮香正是他胡家班的當家花旦。
正在這時候,一個童僕跑過來,老遠就嚷道:“公子爺!公子爺!到處都在找你哩!……”
胡昭華立刻沉下臉,“嚷什麼嚷什麼!我上花園透氣散心,又不是投湖上吊,管得著嗎?”
童僕嚇得跪在地下連連叩頭,說:“公子爺,來了好些洋商,說是你的朋友,有幾個還常來這花園遊玩呢,都是東印度公司的……”
“哦?是司當東先生他們嗎?”
“是,是。公子爺請看,他們自己進花園來尋你了!”
真的,從綠樹掩映的花園小徑走過來七八個夷人,一個個又高又瘦,頭上的禮帽和身上的禮服都僵硬筆挺,穿了淺色長褲的腿也像兩根棍兒那麼又直又細。天壽從來沒在這麼近處見過夷人,在京師就聽人說夷人的腿不會打彎兒,今兒他可真信了。不過,在天壽眼裡,這些夷人都是一個模樣:雪白的衣領襯出一張張紅噴噴粉撲撲的臉膛,眼窩深凹,鼻子高大,滿臉拳曲的毛,不是頭髮就是鬍鬚。看著胡昭華在辛夷亭裡迎候並跟他們挨個兒拉手,叫名字打招呼,天壽真是佩服。
當夷人們學著天朝人的禮節抱拳拱手向新郎官道賀的時候,一個小夷人發現了紫玉蘭樹下的天壽,竟徑直朝他走過來。
天壽心口撲通一跳,登時怔住。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美麗蓬鬆的金黃色鬈髮,細密的髮絲在陽光中閃著金子般的光澤;他也從沒見過這麼雪白的肌膚,高高的額頭、鼻樑和下巴頦就像粉捏的玉雕的,可稚氣柔嫩的雙頰卻透出淡淡的玫瑰色;他更沒有見過這樣向上彎曲的長睫毛和睫毛下一雙碧藍碧藍的大眼睛,那麼清澈明亮,那麼純淨天真,就像秋日的雨後天空……
不,他見過,他見過!不是在夢中,不是在上輩子,這正是他每天晚上都看不夠、交談不夠、親熱不夠的惟一的好朋友——他那寶貝鏡子上的可愛的小天使!……天壽的胸口起伏不定,心跳得怦怦的,又驚又喜又慌張:老天爺,難道小天使活了?成精了?……
小夷人發現對面的孩子滿面通紅、神情緊張,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想必是頭一回看見自己這樣的人,不由得笑起來。這一笑,嘴唇微微裡凹,突出的下巴上出現一個圓圓的小窩。天壽這才鬆了口氣,低下頭去看腳尖,平靜下來:這不是我的小天使,小天使鼻樑上沒有那幾顆淡淡的雀斑,下巴上沒有那樣的小窩窩……真奇怪,酒窩怎麼長到下巴上去了?……
小夷人走到跟前,微笑著,指指天壽,又指指紫玉蘭樹,雙手在空中畫了一個長方框,說:“多麼漂亮的一幅畫呀!”
他說的不是夷語,也不是天壽聽來和鳥語差不多的廣東話,而是這裡的人都很少會說的官話!不很標準,卻完全可以聽懂。天壽不明白他的意思,回頭看了看身後的紫玉蘭,道:“你說什麼,一幅畫?”
小夷人道:“對呀!滿樹的花朵就像一隻隻立在樹枝上的紫色玻璃酒杯,非常好看;你呢,也非常好看,合在一起,就更加好看,畫成畫,就叫《藍衣小孩和紫花》,一定很美!……”
天壽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的讚美,不好意思地紅了臉,期期艾艾地低聲說道:“你自己也真的很好看,就像小天使!”
“你說什麼?”小夷人很意外,碧藍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你竟知道天使!你是誰?你叫什麼名字?”
天壽臉更紅了,頭又低了下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如果我畫你,你不見怪吧?”小夷人繼續問,見對方仍不回答,就友好地伸出右手,“咱們認識一下吧,我叫亨利·司當東,你呢?”
對著小夷人伸來的手,天壽越發無所措手足,越發害羞。正好那邊寒暄道賀告一段落的大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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