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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你才三歲,你不記得她,可她還記著你呢!……”
“大姐姐媚蘭?……”天壽驚異地再次注視那張美麗的臉,終於發現了使他一見就感到親切的原因:和母親相像的面龐,還有和英蘭相似的眉眼。但,比母親,她顯得青春煥發生氣勃勃;比英蘭,她更嫵媚更成熟,——如果英蘭是剛剛摘下的五月鮮脆桃,她就是那種託在掌心對著光能看見桃核、撕了桃皮一吸一嘟嚕蜜汁的紅紅白白的水蜜桃。他不由得想起小時候追問媚蘭下落招得父親大怒的往事……
“長得這麼大了,”媚蘭撫摸著小弟的頭髮、面龐,一雙晶亮閃爍的美目在天壽臉上緩緩遊移,“又像爹又像媽還生得這麼俊秀!……總算老天爺可憐,讓咱柳家有後,接續香煙……”她的聲音發顫了。
“大姐,難得你不計前嫌,爹那樣待你,你還記著柳姓……我進門時候看那門上雕的柳樹,就明白了!”
“唉,兒女怎麼能記爹孃的仇!是個人,就不能忘了自己的來歷、自己的根本不是?況且二老都苦了一輩子,況且二老都已經去了……”她說不下去,撫著天壽的後頸,流淚了。天壽也哭了,英蘭跟著也哭起來。大姐伸出長長的胳膊,把弟弟妹妹摟在一處,三人抱頭痛哭。
痛哭使陌生感全然消失,彷彿中間十五六年的暌隔並不存在。
媚蘭命丫頭打水備茶點,服侍三人淨臉淨手,然後轉到客廳後面的小花廳喝茶。
小花廳竟帶著一道臨水長廊和一整面雕花鏤空軒窗。窗外廊下,一池碧水半池荷花,近窗數株高大的合歡樹,濃密的樹冠彷彿綠雲,一團團茸茸的合歡花更似綠雲中的流霞,使小花廳浮蕩著綠色,飄動著花香,在三伏天的炎熱中也如深秋般陰涼舒適。
茶清香,點心味美,天壽也餓了,在姐姐們面前用不著裝斯文,吃得格外痛快。媚蘭看著他舒心地笑了,說:“究竟是男孩子家,不一樣。看我家夢蘭夢菊吃飯,真是急人,恨不得一顆米粒兒一顆米粒兒地數!”
英蘭笑道:“男兒吃飯如虎,女兒吃飯如鼠,理當的嘛。”
天壽停了吃喝,抬頭一看,竟一動不動地呆在那裡,只有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看媚蘭看看英蘭,再看看媚蘭看看英蘭,不住地打量著。
兩個姐姐都笑了,英蘭說:小心把眼珠子轉出眼眶子去了!媚蘭說:要把我們的臉看下一層皮去不成?
天壽笑眯眯地說:“我是心裡納悶兒,分開了看,你們倆怎麼都不像:大姐姐是遠山眉,二姐姐是柳葉眉;大姐姐是丹鳳眼,二姐姐是半月眼;大姐姐是櫻桃口,二姐姐是菱角口。可合在一塊兒,大姐姐和二姐姐還是相像,一看就知道是一家子!怎麼回事呢?……”
媚蘭笑道:“告訴你吧,小弟,是臉形兒像骨骼像,大處像了怎麼都像……”
天壽好像沒聽她說,還在不錯眼珠地注視著,忽然拍手笑道:“有了有了!你倆的頭髮最像!都是又黑又濃又軟,髮絲兒又細!跟我的頭髮都一樣!”
“小弟,聽我告訴你,這是咱娘傳下來的。揚州婦人好頭髮,天下有名!”媚蘭說著,轉臉向英蘭,“還記得嗎?小時候老纏著我給你梳頭?”
英蘭笑道:“那可不能忘!那時候你就特別會梳頭,翻著花式能一個月不重樣,什麼雙飛燕、蝶戀花、丹鳳朝陽、二龍戲珠,娘都比不上你!我纏著你不假,可你也拿我的頭做樣子試來試去的,對不對?”
“沒錯兒。”媚蘭笑著摸摸英蘭的頭髮和辮子,搖搖頭說,“你這頭髮可沒侍候好,又幹又澀,頭髮梢都開叉了吧?”
“唉,成天忙得暈頭轉向,顧不上它了。”
“這可不行!”媚蘭神情很認真,“女人家的頭髮可是要緊,一點兒不比臉蛋兒松心,好頭髮有時候更叫人銷魂呢!……我這兒有自家配製的油膏,來,我給你細細打整一遍,再給你帶些回去,隔一個月使一次,毛病就都去了。”
媚蘭說著,把他們領到花廳西面的屋子。
這真是個女人味兒十足的、香噴噴的梳妝屋!西牆上一面四尺寬三尺高的西洋大玻璃鏡子,鏡子下面擺著五尺寬的紅木大梳妝檯,沿牆根一排黃楊木精雕細刻著各種花鳥人物的大小衣箱,還有兩個同樣質地的高大的櫥櫃。淡綠色的紗門簾和窗帷繡著本色花、織著瓔珞和流蘇,直垂向地面。屋正中一張淡黃色的黑底漆雕圓桌,桌上有插著鮮花的西洋瓷花瓶、一套茶具、一個盛小食品的紅漆攢盒,四周有漆雕圓凳、瓷墩和坐躺如意的安樂椅、搖椅,最是妝臺前那一排紅木圓凳,從高到低共是八個,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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