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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輕微的騷動,樓梯上響起腳步聲,是女人的小腳在走,但走得蠻有力氣。腳步聲消失的時候,一個豐腴高大而又風姿不凡的佳人出現了,她滿頭閃亮的首飾和極其華麗的衣裙,遠比年輕的姑娘們鮮明燦爛,逼得人一時睜不開眼睛。夢蘭夢菊看見她立刻站起身,天壽也停了唱,英蘭故作高傲地慢慢轉過頭去,可兩人的目光一碰,便再也解不開,竟一起怔住。
英蘭不由自主地站起來,又不由自主地朝來人慢慢走過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對方。對方也在慢慢地朝英蘭走近,一雙亮閃閃的眼睛也不曾離開過英蘭的臉。
“你?……”英蘭遲疑地說。
“你!……”高貴的佳人這一個字像是口中噴出來的,她一把抓住英蘭的手,說了聲“跟我來!”拉了就朝門外走,樓板上一直響著她們的腳步聲,不知走到哪裡去了。
天壽和兩個姑娘面面相覷,完全蒙了。
過了好一會兒,天壽才問:“她是誰?”
夢蘭說:“她是我媽。”
夢菊說:“她是我乾媽。”又補了一句,“狀元坊就是她的。”
天壽驚異不定,夢蘭的媽卻又快步出現在面前,一把抓住了天壽的手,滿眼滿臉都是淚水,衝得臉上的脂粉狼藉一片。她騰出另一隻手,溫柔地撫摸著天壽的面頰、耳朵乃至後頸,眼睛也在天壽臉上流轉,像在回答自己心裡的什麼問題似的喃喃地說:“是,是他,沒有錯……”
“你……”天壽被她摩挲得很不自在,說,“你幹嗎?”
她悽然一笑,拉了天壽就走,離開了這處讓天壽依戀難捨的所在。
第二十九章
天壽從沒有被這樣的手握過:溫軟如綿,光滑如絲,柔若無骨,握得卻很有勁,叫你不易掙脫。不用看不用聞,就能知道這是一雙細膩修長白如蔥管的香噴噴的手。緊握天壽的手拉著他疾走的高大婦人,更吸引了天壽的所有注意力:她真是美麗非凡!但你無法猜到她的年齡,可以認為她已經在三十歲上下,但也會覺得她還是個二九佳人;奇怪的是,青樓女子的嬌媚妖豔和貴婦人的高雅倨傲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竟在她的身上糅合得渾然一體,這也真是前所未聞。
天壽注視她,打量她,發現她,欣賞她,默默地順從著她,竟忘了說話。她倒猛然停步,似喜似悲地看著天壽,說:“你這孩子,怎麼也不問問我是誰,要拉你到哪裡去?”
天壽如夢方醒似的說:“哦,哦,你是誰?要拉我到哪裡去?”
她哭笑不得,說:“你是學舌的鸚鵡呢,還是個俊眉俊眼的小傻瓜?”
天壽的機靈勁兒上來了,笑道:“就當我是小傻瓜好了,誰叫你長得這麼好看呢?把我看傻啦!……真的,你是誰?”
她一笑,又親切又得意:“走吧,到地方你就知道了!”溫軟柔滑的手在天壽臉蛋上輕輕撫摸了一下,又拉住了他的手朝前走。
拐進來彎出去,走過了好多屋角和美麗的廊子,竟沒有下樓。一股奇異的花香遠遠地飄來相迎的時候,他們停在兩扇很別緻的朱漆門口,門的上半扇透雕著喜鵲登梅,門的下半扇浮雕著竹石蘭草。不,不對,天壽細細一看,驚異地發現,蘭草和山石倚著的不是竹,而是柳,是垂垂拂風的柳。
天壽趕緊抬頭去看她,她已經推門而入,把天壽拉進門後,又回手把門關嚴。
天壽呆呆地站在屋子當中,不知所措了。
滿堂高貴的紫檀傢俱沒有令他驚奇,一人高的粉彩花瓶和精緻的西洋自鳴鐘沒有令他驚奇,頭頂上四具垂了紅色流蘇、畫了花鳥人物的巨大宮燈沒有令他驚奇,滿壁的名人字畫、多寶�中的青銅古鼎古尊古觚、兩架書櫥中的哥窯宣爐印章畫冊沒有令他驚奇,甚至掛在一面牆上的質地一流的簫笛琵琶和古琴也沒有令他驚奇;令他驚奇的,使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乃至慢慢闔上眼睛細細品味的,是這屋內無法形容的襲人芳香。
不是花香,不是脂粉香,也不是薰衣物的百合香、檀香,但好像每一樣都有一點,卻又遠遠不夠,這馥馥芬芳,是這樣濃郁,這樣強烈,使人心醉神迷,使人筋軟骨酥,飄飄欲仙,全身的每一條經絡、每一處關節都鬆開了,什麼都不想,不想思索,不想動作,只想軟軟地躺在隨便什麼地方,舒張整個軀體,全心全意在這馨香中沉浮游蕩……
“天壽!”
聽得是英蘭的聲音,天壽忙睜眼,姐姐果然站在面前。她已經摘了帽子,不住地拭淚,劈頭就說:“這是咱們的大姐姐媚蘭啊!……她離家的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