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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家,沒有藝道師傅或者藝人的住宅,沒有一戶香豔之流的人家。而且是在這萬籟俱寂的深夜,即使是冬練三九,也不是這個時間。再說,冬練三九也應該是用撥音彈奏,儘量拔高音調,但只聽見輕微的指甲彈撥,而且反覆練習一個音節,直至準確為止,可以想像此人練琴非常熱情執著。鵙屋家的太太雖然覺得蹊蹺,卻也沒有太在意,又躺下睡覺了。可是後來又有兩三次半夜起床如廁時,都聽見了。於是就告訴別人,有人說道:“這麼說,我也聽見過。是在哪裡彈奏的呢?不像是狸子月夜拍腹自樂的聲音呀。”
就這樣,這件事在店員之間一無所知,卻在內宅議論開了。佐助如果能像夏天以來那樣一直在壁櫥裡練習就好了,但是他覺得好像無人發現,膽子也就大了起來。另外,他是在繁忙的工作之餘犧牲睡眠時間進行練習的,睡眠不足,逐漸積攢下來,一到暖和的地方,就要打瞌睡。因此,從秋末開始,他每天夜晚就偷偷到曬臺上練琴。他總是夜裡“四更”,即十點和店員們一起睡覺,到凌晨三點左右爬起來,抱著三絃琴來到曬臺,在凜冽的寒氣中獨自苦練,直至東方漸白,再回去睡覺。春琴的母親所聽到的正是佐助在曬臺上的練琴聲。
大概因為佐助偷偷練琴的曬臺在店鋪的屋頂上,所以住在隔著花木庭院的內宅的人只要一開啟走廊上的防雨窗,就比睡在曬臺下面的店員們更早地聽到琴聲。內宅提出了意見,在店員中一查,知道是佐助所為。於是佐助被叫到大掌櫃面前,捱了一頓狠狠的訓斥,警告他以後絕對不許再幹這種事,否則,沒收三絃琴看來是必然的結果。
然而,就在這時,意想不到卻有人向佐助伸出救助之手。內宅有人提出,不管怎麼說,先聽聽他彈得怎麼樣。而提出者正是春琴。佐助以為此事若讓春琴知道,定然很不高興,交給自己的任務只是給春琴牽手,自己卻忘記了是一個小學徒的身份,居然做出如此狂妄自大的事來,豈不是令人覺得可憐或者被人嘲笑,總之,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想到這些,他驚恐害怕,一聽內宅傳來的話說“那就彈給我們聽一聽吧”,更是躊躇不前。倘若自己的一片真誠貫達上天,從而感動小姐之心,那真是謝天謝地,但這恐怕只是一場故意拿他開心的半是消遣的戲弄,而且自己的確毫無在人前彈奏的自信。然而,既然春琴提出要聽,自己要是推辭,對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的。何況除了春琴之外,她的母親以及其他姐妹也都很好奇。於是,佐助被叫到內宅,向她們表演自學的成績。
這對於佐助來說,實在是一次絕好的登場亮相的機會。當時他好不容易比較熟練地掌握了五六首曲子。小姐們吩咐他“把你會的全部彈一遍”,佐助只好鼓足勇氣,凝神專注地彈奏,包括比較簡單的《黑髮》、難度較大的《茶音頭》,這些都是他平時雜亂無序地聽取的一點皮毛,記憶也無規律。也許鵙屋家的人就像佐助所猜測的那樣,起初只是打算拿他取笑開心,但是聽了他的彈奏,發現他經過短時間的刻苦自學後竟然能夠做到如此指法準確、音調合度,都深為感動。
《春琴抄》九
《春琴傳》雲:
時春琴憐佐助之志,曰:“汝之熱心可嘉,以後由小女教之。汝如有餘暇,可常師事小女,勤學勵進。”春琴之父安左衛門亦遂許之。佐助欣喜若狂,此後服侍學徒之職守外,每日定有一定之時間仰師承教。如此,十一歲之少女與十五歲之少男於主從關係之外,又添結師徒之契,誠為嘉事。
脾氣乖僻的春琴為什麼突然對佐助表現出如此的柔情呢?據說其實這並非春琴的本意,而是周圍的人故意安排的。細想起來,一個失明的少女,雖然生活在幸福的家庭裡,卻動輒陷入孤獨,經常心情憂鬱。所以,雙親自不待言,連下女們都覺得很難伺候小姐,不知有什麼辦法能使她心情舒暢,正在束手無策而苦惱的時候,偶然發現佐助和小姐情趣相投。大概那些對春琴小姐的任性脾氣大傷腦筋的內宅僕人們正好趁此機會把這份苦差事推給了佐助,落得自己減輕一些負擔。也許他們會這樣給春琴出主意:“佐助這個人多麼非同尋常啊,倘若小女對他特地教授指導,他一定會喜出望外,覺得自己三生有幸。”
不過,這樣的慫恿奉承倘若不夠得體,性情古怪彆扭的春琴未必就聽從周圍的人的進言。的確,到了此時,春琴並沒有討厭佐助,說不定心底正春情盪漾呢。不管怎麼說,她提出收佐助為徒,這對於父母兄弟以及傭人來說,是一件大好事。當然,一個十一歲的女師傅,再怎麼是天才少女,究竟能否為他人師,就無須多問了。如果這樣可以排遣她的寂寞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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