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第2/4 頁)
十歲那年十月剛剛開始的時候,風中飄落片片黃葉,我和阿飛在鄰村的學堂裡看著窗外。阿飛在期待明天,我在靜待來年。明天,石三郎的老婆菊月會來看望石三郎,那樣阿飛又可以看見昔日的情人,略做安慰;而來年,當父親在地下沉睡良久,外面的人也許會忘掉我和他的這一層關係,我略作安慰。
學堂是財主私人建設的,學費頗高,一般良民是很難進來的。母親送我進來的時候大概是拿出了父親在世時留下的一點隱秘財產,但也有傳言說她是在那個黑夜抱著我父親哭的時候從他身上搜到了一張房契。不管真實的情況如何,我都懶得追究。問題是我根本對讀書功名這樣的東西毫無興趣,呆坐在一張椅子上不能來回走動簡直是對我的精神摧殘。當先生在面前敲著鋼尺走來走去口中唸唸有詞,我覺得他簡直是不可思議;為了鼓勵我們好好背書,他還欺騙一群孩子說書中有黃金白銀書中有高官厚祿書中有絕代美女,可是他無法解釋財主們為什麼不讀書財主的兒子也不讀書卻做了官,最荒唐的是像他這樣終日自稱讀盡前世史集閱遍天下文章的偉大的人物,卻始終是個先生。先生握著尺子悠然的樣子讓我聯想到一個赤膊的大漢坐在釘滿鐵釘的木板上氣定神閒地品著陸先生的茶,其難度無法想象,其精神世界更是我所不能理解。當然後來看到雜耍實地表演,我便覺得以前的聯想沒有道理——既然坐鐵釘已經沒什麼大不了,那位大漢自然應該表演刺激叫座的胸口碎大石,他卻哪裡會品茶呢?
在學堂的半年時間,我過得甚是無聊。阿飛也很無聊,他說他不喜歡坐得端端正正聽別人給他講道理。有一次我們趁休息時間從後窗遛出學堂,跑到後山,我從沒有這樣覺得這是這麼好的一處地方。阿飛告訴我,他很捨不得菊月。他向我提到了愛情的概念,但我完全不懂。阿飛說,愛一個人,就會天天想和她見面,更想和她說話,要是能摸一下她的手那就更好了。我於是覺得阿飛很高深,很偉大。那天下午,微風吹過阿飛的頭髮,他輕輕抖動頸部,很有誠意地看著我說,三兒,希望你有一天也能找到自己愛的人。
當時我看著乾淨英俊的阿飛,又想起菊月,我覺得他們應該很般配。
但我還是沒能理解阿飛的道理,也不明白他的愛情。十四歲的夏天,在一個去阿飛家裡找他的傍晚,我意外地從窗戶外面看到小紅在房裡洗澡。當時她坐在盛滿溫水的大澡盆裡,兩邊胸部微微凸起,盆裡的水平線就在她胸前起伏。我覺得耳際嗡嗡作響,回去以後夜裡難以入睡,滿腦子都是小紅的影子。好容易睡著了,卻看見一個女人在大片大片的桃花裡若隱若現,等我伸手去抓時,卻伸出許多帶刺的藤條直撲向我,嚇得我從床上猛然坐起。考慮再三,我將此事告訴了阿飛,並急切詢問阿飛,我是否愛上小紅了。阿飛在問了我一些問題後,略作思索,說道,不是。我於是又有些失望。而之後我每次去找阿飛都會下意識地留意下小紅的房間,但是我發現小紅似乎早躲起來不再給我任何見面的機會。我以為是我的原因,但阿飛說不是。後來在阿飛十八歲中秀才的那一天,他叫我去吃飯。就在房間裡阿飛給我講述遠走他鄉趕考的辛苦時,小紅給我們送菜出來。我看見她挽著頭髮邁著碎步緩慢走過來,低頭不知在看些什麼,走路時後腳跟絕不超過前腳尖。看得我心裡難受,急得要伸過手去拉她兩把。而以後我再也看不見小時候活潑頑皮,在我們後邊吹口哨的小紅了。
菊月隨石三郎搬去鄰村以後,阿飛還時時打聽菊月的訊息,有時候他還會去看望一個人呆在村裡的菊月她娘,但這個瞎著眼的女人總是不領情,這讓阿飛有些鬱悶。半年前,阿飛賣掉了父親留在村西的老房子,並且急急將小紅嫁了出去(至少在我看來這很是急促)。我去找阿飛時,他坐在一個人的小房子裡,面貌憔悴。我指責他匆匆把小紅嫁了沒有考慮她自己的感受。阿飛不耐煩地說,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安排,你不要管。幾天後,阿飛興奮地告訴我,菊月還是他的。然而事實卻是十天後菊月正式進入石家,成為他人妻。阿飛喝了酒坐在門口,撿起東西就往前扔,後面的東西砸上前面的東西,好象他的夢想砸上他的希望,然後兩個東西都破了。阿飛不明白,為什麼菊月就喜歡石三郎而不喜歡他。我分析了一下,還是不明白,樂觀地想法是,一個女人喜歡吃肉,那就沒辦法了。不久以後我才知道,這個女人,不是指的菊月,而是菊月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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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菊月還是喜歡阿飛的,不然她不會在一見黑暗的屋子裡陪阿飛呆了一夜。但是結果卻很讓人憤憤不平,我覺得現實不可理喻。母親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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