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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跳下車,摸出打火機為嵐照亮樓道。那一刻我不知嵐是否想起了那個鬼樓中的生日,打火機微弱的光芒中,嵐感激地望著我,我們面面相覷如兩條吐著情感泡泡的金魚,氣泡互相碰撞,偶爾融合,隨即一個個上升,爆裂,最終不留一絲痕跡。
嵐開啟門,開啟燈,我剛想揮手告別。嵐說:“回去你也是一個人,今晚就住我這吧。”
我點點頭,心想還好嵐不知道太保瑪麗婭,否則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我脫鞋進屋,嵐捂著鼻子說:“你的臭腳丫子能燻死蒼蠅了。”
我笑笑,走進衛生間關上門在浴缸裡洗腳,這時我發現馬桶邊的垃圾桶裡赫然有一張沾血的衛生巾。我看著那張曾經貼合著嵐私密部位的紙,忽然氣血翻騰,再也難以自持。
人們經常讚歎年輕是多麼鮮豔的一件事,可我想那是因為年輕太蒼白也太單薄了,以致偶爾的亮色在其中定會顯得鮮豔耀眼,令人難以忘懷。
門外嵐問:“怎麼還沒好?我也急著呢!”
我一把拉響馬桶抽水繩,示意我正在出恭。緊急關頭我漲紅了毛細血管快盡數炸裂的臉,開始玩命衝刺,廁所的門甚至沒有鎖住,半透明的毛玻璃上甚至還能看到嵐的身影,而我竟然在幹這種勾當!在一瀉千里的快感中,我沮喪鬱悶至死,覺得自己就像太保瑪麗婭所說的禽獸們那樣無恥,不可救藥。
我臉色蒼白地開啟門,低頭走向沙發,忘了剛洗的腳還沒擦乾,在嵐深褐色的地板上留下一溜臭烘烘的溼印。
那個初春的夜晚令我永志難忘,其中混合了我的深情和無恥,我的沉默和爆發,還有我用獨特方式所表達的某些堪稱堅決的意念。
那天晚上已經很晚了,嵐為我鋪好了地鋪,可我們卻都睡不著。嵐點了根more煙,蹲在落地書架前翻著錄影帶。
嵐找出一盤《孤星血淚》。
熒屏裡那個倨傲的小女孩隔著鐵門問小男孩:“你叫什麼?”
“叫匹撲,小姐。”小男孩回答。
於是我等著,等了好久才終於等到已是歷盡滄桑的女主角對男主角說出那句話——“其實我第一次看到你時就愛上你了。”
沒有看到這裡的嵐已經斜靠在沙發上睡著了,我頭重腳輕地走到盥洗盆前,發現垃圾桶裡的衛生巾不知何時已被嵐悄悄扔掉。我掬了冰涼的水拍在額頭,意志在午夜的安撫中變得脆弱,於是在鬼樓畫嵐的素描時所熟悉的那種刻骨頹廢帶著絲絲縷縷的柔情泛上心頭。我看著鏡中的我,惶然間覺得應該乘著此機會在嵐的額頭上留下一個吻,無論這個吻冰涼或者火熱,總之應該趁機留下我的吻,否則必將抱憾終生……
記憶宛若河流,緩緩流過萬物不留許多痕跡。一些事淡漠了,許多事淡忘了。可為何飛逝的時光中總有那個吻迴盪在我的心跳中?這種心跳算是思念嗎?如果終日沉浸在思念中可以讓昔日重來,那麼忘懷是否就意味著未來?
我躡足走進沉睡中的嵐,捋起她掛在臉上的頭髮,心疼地為她擦去額頭細密的汗珠。她的睫毛微微顫抖了一下,我立刻停下手來。接著她的呼吸又變得均勻了,於是我鄭重而輕輕地吻了吻她的額頭。嵐不知夢見了什麼,眉頭輕輕皺了皺。
昏黃的落地燈光下,她的嘴唇溼潤而飽滿,線條勻稱,若隱若現的夢中呢喃裡,貝齒微露,吐氣如蘭。我得寸進尺地想俯身繼續吻吻她的唇,可當嘴唇與嘴唇之間只有一毫米的接近時,她不知夢見了什麼,笑了笑轉了個身繼續睡去,於是人與人之間又有了一萬光年的遙遠。
那一刻我的心是靜的,我看著嵐脖子後的那些零散碎髮,在少年錯字連篇的日記中回到了一九七七年的那個盛夏。那時冷不丁覺悟過來的人們正揚眉吐氣地看著街上貼得到處都是的“打倒四人幫及其餘孽”等標語口號歡呼。人們在街上走著,歡慶著,張開雙臂迎接“科學的春天”的到來。而嵐和少年卻對世界的改變木知木覺,他們已經夠目眩神迷的了,因為那時嵐的身體正如積蓄力量許久的妖蝶般,幾欲從的確良連衣裙中破繭而出。
少年開始纏著嵐說想看一下她的身體,有幾次少年猴急地把嵐壓在那張棕綁床上一陣鋪天蓋地的亂吻,並想就此扯去嵐的衣服。嵐哭了,嵐一哭就會徹底放棄反抗,一副聽憑宰割的悲哀羔羊狀,逼得少年慾火立歇,連忙賠罪不斷道歉。
相比小鬍子Jim,我更妒忌那個少年,這種妒忌是如此銘心刻骨,簡直要把人的腸子悔青——嵐把青春交給了他,在比閃電更快的青春歲月裡,嵐大方地把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