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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宇宙,總攬人物,斯乃得之於內,不可得而傳。”(《西京雜記》)
前者由作家把賦分為兩等——詩人的與辭人的;後者把賦的形體和作者的資格提道一下;二者全沒說到賦在文學上的價值如何。
班固便簡直不承認賦的價值,他說:“……其後宋玉、唐勒。漢興枚乘、司馬相如,下及揚子云,竟為侈麗閎衍之詞,沒其諷諭之義。”(《漢書·藝文志》)
賦本來是一種極笨重的東西,“竟為侈麗閎衍之詞”的判斷是不錯的;但是以失古詩諷諭之義來打倒它,仍是以實效立論,沒有什麼重要的意義。所以鈴木虎雄說:“自孔子以來至漢末,都是不能離開道德以觀文學的,而且一般的文學者單是以鼓吹道德底思想作為手段而承認其價值的。但到魏以後卻不然,文學底自身是有價值的底思想已經在這時期發生了。所以我以為魏底時代是中國文學史上的自覺時代。”(《中國古代文藝論史》第二編第一章)那麼,我們就看一看魏晉六朝的文說:曹家父子有很高的文學天才,論文也有獨到之處。在曹丕的《典論·論文》裡,有三點可以叫我們注意的:(一)他說:“夫文,本同而末異,蓋奏議宜雅,書論宜理,銘誄尚實,詩賦欲麗。此四科不同,故能之者偏也;唯通才能備其體。”
這是清清楚楚指出文的內容不同,作法也就有別。說理的文自然以條理清楚為主,而詩賦便當寫得美麗。他雖然沒有說出為什麼要如此,可是他真有了文學的欣賞,承認美是為文的要素之一。以前的人們是以體道而摹古,他現在是主張愛美的了。
“魏之三祖,更尚文詞。忽君子之大道,好雕蟲之小藝。下之從上,有同影響,兢馳文華,遂成風俗。江左齊、梁,其弊彌甚:貴賤賢愚,唯矜吟詠。遂復遺理存異,尋虛逐微。競一韻之奇,爭一字之巧。連篇累牘,不出月露之行;積案盈箱,唯是風雲之狀。”(《隋書·李諤上書正文體》)這是後世守道明理者對“詩賦欲麗”的反攻,仍要把文學附屬在道德之下,但適足以說明曹家父子對文學界的影響如何偉大了。(二)《典論·論文》裡又說:“年壽有時而盡,榮樂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無窮。是以古之作者,寄身於翰墨,見意於篇籍,不假良史之辭,不託飛馳之勢,而聲名自傳於後。”
曹丕與王朗書裡也說:“生有七尺之形,死惟一棺之土。惟立德揚名,可以不朽;其次莫如著篇籍。”
這些話雖然沒有說出文學是認識生命、解釋生命的,可是承認了為文學而生活是值得的。自然這裡的名利計較還很深,但因求不朽之名以致力文章,實足以鼓舞起創作的興趣與勇氣。
(三)曹丕又說:“文以氣為主。”氣是什麼?很難斷定。但是我們至少可以從此語看出:為文的要件是由內心表現自己,不是為什麼道什麼理作宣傳。這裡至少是說文當以什麼為主,不是文當說明什麼;氣必是在文內的,道理等是外來的。
以上三點雖仍未說明文學是什麼,但是對於文學的認識,確已離開實效而專以文論文了。
以下討論陸機的《文賦》:陸機的《文賦》比近人的一開口便引“文,錯畫也”真夠高明的多了。他開口便是:“佇中區以玄覽,頤情志於典墳。遵四時以嘆逝,瞻萬物而思紛。悲落葉於勁秋,喜柔條於芳春。心懍懍以懷霜,志眇眇而臨雲。”
這是說文是感物激情而發的,不是什麼“文者務為有補於世”。有深刻的觀察,有敏銳的情感,有觸於內心,那創作欲便起了火焰,便欲罷不能的非寫不可;那寫出來的便是物我的聯合。所以,
“其始也,皆收視反聽,耽思傍訊,精騖八極,心遊萬仞。……謝朝華於已披,啟夕秀於未振。觀古今於須臾,撫四海於一瞬。”
心有所感,便若痴若狂。想象與思維的聯合,使心靈盪漾在夢境裡。那方寸之地,忽然與宇宙同樣的廣大,上帝似的在創造一切;忽然縮斂,象一絲花蕊般細嫩,在春風裡吻著陽光。於是,
“籠天地於形內,掛萬物於筆端。始躑躅於燥吻,終流離於濡翰。理扶質以立幹,文垂條而結繁。信情貌之不差,故每變而在顏;思涉樂其必笑,方言哀而已嘆。或操觚以率爾,或含毫而邈然。”
我們再看他對技術方面怎樣說:“詩緣情而綺靡,賦體物而瀏亮,碑披文以相質,誄纏綿而悽愴……”這是體格不同,當配以相當的文字。
“其為物也多姿,其為體也屢遷。其會意也尚巧,其遣言也貴妍。暨音聲之迭代,若五色之相宣。”這是文辭音聲應求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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