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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學《詩》,無以言。”(《論語·季氏篇》)《詩》的用處是幫助修辭的。
“入其國,其教可知也。其為人也,溫柔敦厚,詩教也。”
(《禮記·經解篇》)這是以詩為政治的工具。
“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論語·陽貨篇》)《詩》不但可以教給人們以事父事君之道,且可以當動植物辭典用!
這樣,孔子既以《詩》為政治教育的工具,為一本有趣的教科書,所以他引用詩句時,也不大管詩句的真意,而是曲為比附,以達己意,正如古希臘詭辯家的利用荷馬。鈴木虎雄說得好:
“孔子當解釋詩,對於詩的原意特別注重把來安上一種政教上的特別的意義來應用。……例如述到逸詩:‘唐棣之華,偏其反而;豈不爾思,室是遠而。’必評論說:‘未之思也夫!何遠之有!’(《論語·子罕篇》)原篇雖是說男女相思,因居室遠而相背的。對於這下一轉語,可說是相思底程度不夠,倘若真相思便沒有所謂遠這一回事的,恰如利用所謂:‘仁,遠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論語·述而篇》)的意義一樣。政教下的談話成了乾燥無味(之談,而)①由此得救了。又在《大學》裡引《詩》雲:‘邦畿千里,惟民所止。’(《商頌·玄鳥》)《詩》雲:‘緡蠻黃鳥,止於丘隅。’(《小雅·魚藻之什緡蠻》)也說:‘於止,知其所知,可以人而不如鳥乎。’(《大學》)掇拾‘止’字以利用《大學》的‘止於至善。’……子夏問到《詩》裡所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是怎樣解釋,孔子答以:‘繪事後素。’子夏遂說道:‘禮後乎?’(《論語·八佾篇》)孔子又說子夏是‘可與言詩’的。甚至稱讚為‘起予者商也。’但這種問答詩底原意已被遺卻,只是借詩以作為自己講學上的說話而已。”(《中國古代文藝論史》第一編第四章)
這“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是何等的美!可惜孔子不是個創作家,不是個文學批評家,所以沒有美的欣賞。有孔子這樣引領在前,後世文人自然是忽略了文學本身的欣賞,而去看古文古詩中字字有深意,處處有訓誡,於是文以載道明理便成了他們的信條。
周代諸子差不多都是自成一家之言。他們的文字雖然很好,象老子的簡練,莊子的馳暢,可是他們很少談到文學,而且有些藐視孔門的好古飾辭的,象“仲尼方且飾羽而畫,從事華辭。”(《莊子·禦寇篇》)之類。正是“老莊之作,管孟之流,蓋以立意為宗,不以能文為本。”(《文選序》)只有孔子和他的幾個門徒是以由考古傳經而得致太平之術的,於是討論詩文也成了他們的附帶作業。他們是整理古著從而證明他們的哲學,對於文學的創作與認識是不大注意的。他們的功勞是儲存了古禮古樂古詩,且加以研究;他們的壞處是把禮樂與文學全作了政治思想的犧牲品。“故正得失,動天地,感鬼神,莫近於詩。先王以是經夫婦,成孝敬,厚人倫,美教化,移風俗。”(《關雎序》)詩的用處越來越擴大了!他們能作得出: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
不撫壯而棄穢兮,何不改乎此度;乘騏驥以馳騁兮,來吾道夫先路。”
(《離騷》)
那用“善鳥香草以配忠貞,惡禽臭物以比讒佞,靈脩美人以媲於君,宓妃佚女以譬賢臣,虯龍鸞鳳以託君子,飄風雲霓以為小人。”(王逸《楚辭·章句·離騷序》)來解釋《離騷》的,也是深受孔門說詩的毒——這點毒氣至今也沒掃除淨盡!
漢魏六朝文論:漢代崇儒,能通一藝以上者,補文學掌故缺。六藝都是文學,失去獨立的領域。這時候的傳詩的人們,分頭去宣傳自家師說;《關雎》到底是說某夫人的事,《宛丘》到底是譏刺誰,是他們研究與爭論的要點;《詩》已成了“經”,它的文學價值如何,沒有什麼人過問了。
這時代的文學作品要算賦最出風頭。對於賦的批評有揚雄的:
“詩人之賦麗以則,辭人之賦麗以淫。”(揚子《法言·吾子篇》)
有司馬相如的:
“合綦組以成文,列錦繡而為質,一經一緯,一宮一商,此賦之跡也。賦家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