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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經過那裡可以看見閉鎖的宮殿,與那細柳新蒲,但是“為誰綠”這一問,便把靜物與靜物之間添上一段深摯的感情,引起一些歷史上的慨嘆。這是想象。只這兩句便可以抵得一篇《蕪城賦》!
想象,它是文人的心深入於人心、世故、自然,去把真理捉住。他的作品的形式是個想象中煉成的一單位,便是上帝造萬物的計劃;作品中的各部各節是想象中煉成的花的瓣,水的波;作品中的字句是想象中煉成的鸚鵡的羽彩,晚霞的光色。這便叫作想象的結構,想象的處置,與想象的表現。完成這三步才能成為偉大的文藝作品。
感情與美是文藝的一對翅膀,想象是使它們飛起來的那點能力;文學是必須能飛起的東西。使人欣悅是文學的目的,把人帶起來與它一同飛翔才能使人欣喜。感情,美,想象,(結構,處置,表現)是文學的三個特質。
知道了文學特質,便知道怎樣認識文學了。文學須有道德的目的與文學是使人欣悅的問題爭鬥了多少世紀了,到底誰戰勝了?看看文學的特質自然會曉得的。文學的批評拿什麼作基礎?不論是批評一個文藝作品,還是決定一個作家是否有天才,都要拿這些特質作裁判的根本條件。文學的功能是什麼?是載道?是教訓?是解釋人生?拿文學特質來決定,自然會得到妥當的答案的。文學中的問題多得很,從任何方面看都可以引起一些辯論:形式,風格,幽默,思想,結構……都是我們應當注意的,可是討論這些問題都不能離開文學特質;抽出文藝問題中的一點而去憑空的發議論,便是離天文學而談文學;文藝是一個,凡是文藝必須與文學特質相合。批評一個作品必須看作者在這作品中完成了文學的目的沒有;建設一個文學理論必須由多少文藝作品找出文學必具的條件,這是認識文學的正路。
要認識或欣賞文藝,必須由文藝本身為起點,因為只有文藝本身是文學特質的真正說明者。文藝的社會背景,作家的歷史,都足以幫助我們能更多認識一些作品的價值,但是這並不是最重要的,因為即使沒有這一層工作,文藝本身的價值並不減少。設若我們專追求文藝的歷史與社會背景,而不看文藝的本身,其危險便足以使人忘了文學而談些不相干的事。胡適之先生的《紅樓夢考》是有價值的,因為它能增加我們對《紅樓夢》的欣賞。但是,這只是對於讀者而言,至於《紅樓夢》本身的價值,它並不因此而增多一些;有些人專從文學眼光讀《紅樓夢》,他們所得到的未必不比胡適之先生所得到的更多。至於蔡元培先生的《石頭記索隱》便是猜謎的工作了,是專由文藝本身所沒說到的事去設想;設若文人的心血都花費在製造謎語,文人未免太愚了。文人要說什麼便在作品中說出來,說得漂亮與否,美滿與否,筆尖帶著感情與否,這是我們要注意的。文人美滿的說出來他所要說的,便是他的成功;他若缺乏藝術的才幹,便不能圓滿而動人的說出,便是失敗。文學本身是文學特質的唯一的寄存處。
第五講 文學的創造
柏拉圖為追求正義與至善,所以拿社會的所需規定藝術的價值:凡對社會道德有幫助的便是好的,反之就不好。他注意藝術只因藝術能改善公民的品德。藝術不是什麼獨立的創造,而是摹擬;有許多東西是美麗的,可是絕對的美只有一個。這個絕對的美只能在心中體認,不能用什麼代表出來;表現美的東西只是藝術家的摹仿,不是美的本體。因此,藝術的創造是不能有的事。
但是,藝術家怎樣摹仿?柏拉圖說:“詩人是個輕而有翼的神物,非到了受了啟示,忘了自己的心覺,不能有所發明;非到了這忘形的地步,他是毫無力量,不能說出他的靈咒。”(Ion)①這豈不是說創造時的喜悅使人若瘋若痴麼?創造家被創造欲逼迫得繞床狂走,或捋掉了吟髭,不是常有的事麼?柏拉圖設若抱定這個說法,他必不難窺透創造時的心情,而承認創造是生活的動力。W.Blake說:“柏拉圖假蘇格拉底司之口,說詩人與預言家並不知道或明白他們所寫的說的;這是個不近情理的錯誤。假如他們不明白,難道比他們低卑的人可以叫作明白的嗎?”
但是柏拉圖太看重他的哲學:雖然藝術家受了神的啟示能忘了自己,但是他只能摹擬那最高最完全最美的一些影子。我們不能佩服這個說法。試看一個野蠻人畫一個東西,他自然不會畫得很正確,但是他在這不很正確的表現中添上一點東西——他自己對於物的覺得。不論他畫得多麼不好,他這個圖畫必定比原照像多著一點東西,照像是機械的,而圖畫是人對物之特點特質的直覺,或者說“妙悟”;它必不完全是摹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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