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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潑,正確;而是要待文學家給它這些個好處的構成力。那“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原是八個極普通的字,可是作成多麼偉大的一幅圖畫!只有能覺得這簡素而偉大之美的蘇東坡才能這樣寫出,不是個個人都能辦到的。那構思十稔而作成《三都賦》的左太沖,恐怕只是苦心搜求字眼,而心中實無所有吧?看他的“樹則有木蘭梫桂杞櫹桐棕椏楔樅”等等,字是找了不少,可是到底能給我們一個美好的圖畫,象“山高月小,水落石出”那樣的美妙嗎?這砌牆似的堆字,不能產生出活文學來,足以反證出風格不只是以修辭為能事的。那麼,風格是什麼呢?我們看瑞得(Herbert Read)①怎麼說:“一切修辭的技術都是個人的,它們基於寫家的特異的本能與心性的習慣。”他又說:“一個慣語是個人所特有的,正如言語中之慣語是某種言語所特有的。正如一言語之慣語不能譯成別種言語之慣語而無損於本意,一寫家的慣語亦然,也是他個人所有的,不能被別個寫家所抄襲或偷取去的。”(English Prose Style)②這裡所謂的慣語,就是寫家個人所愛用的言語;人與人的感情不同,思路不同,所以每人都有他自己的一種言語。這幾句話更能把風格之所以為特異的說得清楚一些。
說到這裡,我們要問:風格到底應當怎樣才算好呢?我們已看到劉勰所提出的八條:典雅,遠奧,精約,顯附,繁縟,壯麗,新奇,輕靡。除了對“輕靡”他說:“浮文弱植,縹渺附俗者也。”似乎是要不得的,其餘的七條都是可取的。但是這可取的七種就足以包括一切嗎?不能!就是司空圖的《二十四詩品》恐怕也還沒有把詩的風格說盡吧?那麼,我們應當怎樣認識風格?怎樣分析它?怎樣得個標準的風格呢?請不要費這個事吧!給風格立標準,便根本與“人是風格”相反;因為“各師成心,其異若面”是不容有一種標準風格的。我們只能說文章有風格,或沒有風格,這是絕對的,不是相對的。有風格的是文學,沒有風格的不成文學,“風格都是降服讀者的唯一工具”。一個寫家的人格是自己的,他的時代社會等也是他自己的,他的風格只能被我們覺到與欣賞,而是不能與別人比較的,所以汪師韓的《詩學纂聞》裡說:“一人有一人之詩,一時有一時之詩,故誦其詩可以知其人論其世也。”這樣,以古人的風格特點為我們摹擬的便利,是丟失了個人,同時也忘了歷史的觀念。曹丕說過:“文以氣為主。氣之清濁有體,不可力強而致。譬諸音樂,曲度雖均,節奏同檢;至於引氣不齊,巧拙有素,雖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典論·論文》)風格也是如此:雖有父兄,不能以移子弟。風格從何處得來呢?在前面引的一段裡,劉勰提出才,氣,學,習四項。對於“才”呢,我們沒有什麼可說的,因為文學家必須有才;才的不同,所以作品的風格也不一樣。關於“氣”呢,劉勰說:“氣以實志,志以定言;吐納英華,莫非情性。”(《文心雕龍·體性篇》)這似乎是指“氣質”而言。氣質不同,風格便成為獨有的,特異的,正與瑞得所說的相合。至於“習”,也與氣質差不多,不過氣質是自內而外的,習是由外而內的,二者的作用是相同的。對於“學”,我們應當討論一下。
“學”是沒人反對的;但是“學”是否有關於風格呢?莎士比亞是沒有什麼學問的,而有極好的風格;但丁是很有學問的,也有風格;Saintsbury①是很有學問的,而沒有風格。這樣的例子還有許多,叫我們怎樣決定這問題呢?這裡,我們應該把“學”字分析一下:第一,“學”解作“學問”;第二,“學”是學習的意思。對於第一個解釋,我們已提出莎士比亞與但丁等為例,是個不好解決的問題。我們再進一步把這個再分為兩層:“學問”與學文學的關係,和學問與風格的關係。我們對這兩層先引幾句話來看看,在《師友詩傳錄》裡有這麼一段,郎廷槐問:“問作詩,學力與性情,必兼具而後愉快。愚意以為學力深,始能見性情;若不多讀書,多貫穿,而遽言性情,則開後學油腔滑調,信口成章之惡習矣。近時風氣頹波,惟夫子一言,以為砥柱。”
王阮亭答:
“司空表聖雲:不著一字,盡得風流,此性情之說也。楊子云雲:讀千賦則能賦。此學問之說也。二者相輔而行,不可偏廢。若無性情而侈言學問,則昔人有譏點鬼簿、獺祭魚者矣。學力深,始能見性情,此一語是造微破的之論。”張歷友答:
“嚴羽《滄浪》有云:‘詩有別才,非關學也。詩有別趣,非關理也。’此得於先天者,才性也。‘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貫穿百萬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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