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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古典音樂。那天晚上潘申不在卡利京家。省長派他到城外某處公幹去了。莉莎一個人彈琴,彈得非常清晰;列姆變得活躍起來,興奮起來,用一塊紙捲成小筒,拿來當指揮棒指揮。瑪麗婭·德米特里耶芙娜起初望著他笑,後來就去睡了;用她的話來說,貝多芬讓她的神經過於激動。午夜,拉夫烈茨基送列姆回他的住所去,在他那裡一直坐到凌晨三點。列姆說了許多話;他那佝僂著的背直起來了,眼睛睜得很大,炯炯發光;連前額上邊的頭髮也好像稍稍抬了起來。已經有那麼久誰也不關心他了,看來,拉夫烈茨基對他很感興趣,關切而又留心地詢問他的生活情況。這使老人深受感動;結果他把自己的音樂作品拿給客人看,演奏、甚至用他那並不動人的聲音唱了他自己作品中的某些片斷,順帶還演唱了他為席勒的抒情敘事詩《弗裡多林》譜寫的全部歌曲。拉夫烈茨基稱讚他的作品,硬要讓他重唱了某幾個片斷,臨走時邀請他到自己家裡去住幾天。列姆把他送到了街上,立刻就答應了,還緊緊握了握他的手;可是在空中剛剛露出霞光,只剩下他獨自一人站在清新而潮溼的空氣中的時候,他回首四顧,眯縫起眼睛,全身蜷縮起來,卻像一個感到自己有什麼過錯的人,慢慢走回自己的小屋去了。“Ichbinwohlnichtklug①(我精神失常了),他喃喃地說,說著,躺到自己那張硬邦邦的矮床上。幾天以後,拉夫烈茨基坐著四輪馬車順便來接他的時候,他試圖推說有病,可是費奧多爾·伊萬內奇自己走進他屋裡來,勸說他。說實在的,拉夫烈茨基是為了列姆才吩咐把一架鋼琴從城裡運到鄉下的家裡,這一點對列姆所起的作用最大。他們兩人一齊到卡利京家去,在他們家度過了一個晚上,不過已經不像上一次那麼愉快了。潘申在那裡,講了許多他出差的情況,非常滑稽可笑地模仿和表演他所見到的那些地主的動作;拉夫烈茨基在笑,列姆卻沒有從他待著的那個角落裡走出來過,他一言不發,像只蜘蛛樣不時微微動彈一下,目光憂鬱,呆板,只是當拉夫烈茨基起身告辭的時候,他才活躍起來。就連坐在馬車上的時候,老人也仍然有些不好意思,縮在角落裡;但是溫暖的空氣、輕柔的微風,淡淡的陰影,野草和白樺嫩芽的清香,沒有月亮的星空灑下靜靜的光輝,還有那協調的馬蹄聲和馬打響鼻的聲音——道路、春天和夜晚的這一切魅力都深入到這個可憐的德國人的心靈裡,於是他首先跟拉夫烈茨基說起話來。
①德語,意思就是:“我精神失常了”。
二十二
他談起了音樂,談起了莉莎,後來又談音樂。談起莉莎的時候,他的話好像說得慢了些。拉夫烈茨基把話題轉到他的作品上,半開玩笑地提議他為他寫一部歌劇劇本。
“嗯哼,歌劇劇本!”列姆回答,“不,這由我來寫不合適:我已經沒有那種敏捷的才思,沒有寫歌劇所必須的那種豐富多彩的想象力了;現在我的能力已經喪失殆盡……不過,如果我還能寫點兒什麼的話,我倒願意寫首抒情歌曲;當然啦,我希望能有好的歌詞……”
他不作聲了,好長時間一動不動地坐著,抬起眼來望著天空。
“譬如說,”最後他猶豫地說,“像這一類的歌詞:你們,星星啊,你們啊權都來自上帝,但教權高於政權。宣稱靈魂是不死的。他的,純潔的星星!……”
拉夫烈茨基稍稍向他轉過臉去,開始看著他。
“你們呀,星星啊,純潔的星星,”列姆重複說……“你們一視同仁,注視著無罪的人和有罪的人……但只有無罪的人以自己的心,——或者隨便什麼這一類的詞兒……理解你們,啊,不,——愛著你們。不過,我不是詩人,我哪行呢!
不過,就得是什麼這一類的詞句,什麼崇高的詞句。“
列姆把帽子推到了後腦勺上;在晴朗的夜晚、若明若暗、朦朦朧朧的光線中,他的臉看上去好像更蒼白,也顯得年輕一些了。
“而你們,”他用越來越低的聲音接著說,“你們知道,誰愛,誰會愛,因為你們純潔無瑕,只有你們能安慰……不,這都不是那種詞兒!我不是詩人,”他低聲說,“不過就得是這一類的詞兒……”
“我感到遺憾,我也不是詩人,”拉夫烈茨基說。
“無益的幻想!”列姆說,於是縮到四輪馬車的一個角落裡。他閉上眼,彷彿想要入睡了。
過了一會兒……拉夫烈茨基仔細一聽……“星星,純潔的星星,愛情”,老頭兒在喃喃地說。
“愛情,”拉夫烈茨基暗自重複說,隨即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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