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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這闋詩句可謂述盡了建康城中盛極一時的繁榮景象。其實,南朝又何止留下了五百座佛寺呢?即使再翻上一倍,也不算誇張。因此,將其稱為宗教之城,也是當之無愧的。而那些籠罩於層層煙雨之內的樓臺間,歷代南方文人所留下的華美詩章,也足以為城市留下詩歌之城的美譽。
近鄰長江的地理優勢,使得那些來自海上的商船可以毫無窒礙地駛入城壁之外的港口中,林立的帆檣鋪陳出去,幾乎遮蔽了半個江面,北至高麗,南及天竺的各種珍奇貨品被源源不斷地輸入這座城市,在沿著運河流向帝國的四面八方。根據史書的統計,與宋朝建立海外貿易關係的國家有近八十個。在考慮到航海的兇險後,這個數字的驚人程度也就可以想象了。
恰似一頭華麗的神獸,在吞入大量貨物的同時,做為工業城市的建康也在不停地傾吐著自己的特產。在眾多特產中,絲織物是最具代表性的一種。細膩的做工和生動的圖案交相輝映,使之完全超越了“物”的概念,一舉昇華至藝術的層面。除此之外,陶瓷、造紙、舟船、印刷、首飾、木器、成藥等等產業也有著水準以上的表現。可以說,整個東亞乃至歐洲都在使用著建康工場所製造的產品。
在昌盛的貿易對城市所產生一系列連鎖與拓展反應之中,遊樂業自然是首當其衝。如果說建康是江南繁華的代表,那麼橫搪這個地方就是整個建康繁華的精粹所在了。從南北朝時代起,這裡的歌舞就從來沒有休止的時候,無論白晝還是夜晚,總會看到盛裝女子的婀娜身姿,聽到絲竹管絃的低吟淺唱。從妓女到孌童,始終保持著萬名以上的數量。這對於一座戶口百萬的城市而言,是相當必要的存在。
或許正是受到這種空前娛樂的氛圍所影響,自南朝興起伊始,幾乎每個朝代都有一個或幾個皇帝陷入瘋狂享樂的怪圈之中,就象被控制的牽線木偶般瘋狂起舞,直至粉身碎骨之日。皇帝本身就是受世人所貢奉的天下人,有著竭盡優渥的生活環境和無與倫比的權力威勢。按理說,人生至此應該不會再有什麼慾求不滿的,然而,事實上卻不是這樣的。總會有一些充滿“天才”玩樂思想的皇帝試圖突破享受的界限,絞盡腦汁尋求更加“新穎別緻”的刺激,甚至不惜因此得罪全體臣民,卻從未意識到,自己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來自那些被他肆意踐踏的“低賤的人”。於是,歷史學家們給這種皇帝單獨規類並命名為“昏君”,其意思大約是諷刺他們是“玩混了頭的君主”吧。
如果開列一個南朝昏君的名單,除了劉宋的前廢帝、南齊的東昏侯之外,在後世被稱為陳後主的陳叔寶也會名列其上。
彷彿是冥冥之中賦予的定數一般,陳叔寶在開皇三年初次看到隋文帝的畫像時,頓時面如死灰,然後就在發出一連串歇斯底里的尖叫“朕不想再看到這個人了”之後掩面而逃了。
但是,待他回到後宮的時候,看見愛妃張麗華那一頭光可鑑人,幾垂於地的青絲,心境立刻又轉陰為晴。
這位張貴妃出身於以織蓆販履為業的市井民家,只因天生麗質,選入掖庭。初時,不過是個灑掃庭鋤的雜役宮女,合該天緣有份,不及年餘,竟於無意間得沐天顏。陳叔寶也是嚐盡陽春白雪的貴婦,突然遇到這等下里巴人的氣息,便覺別有一番清新風致,幾番重簾繾絹,數度床第纏綿之下,更生髮出許多難分難捨的情愫。加之這位貴婦娘娘雖然粗鄙潑辣,卻頗為知情識趣,更想出許多奇巧花樣,對陳叔寶百般籠絡,將個纖弱脂粉的皇帝迷得神魂顛倒,乘著寵妃為他備下的娛樂香車,毫無拘束地衝向紙醉金迷的不歸路。
學前朝梁武帝自賣佛寺為奴是一種遊戲,將民間女巫招入宮廷祭祀淫神是一種玩具;將張貴婦抱於膝上,一直笑看嬖臣與女巫鬼混的叔寶,對於規勸他防備隋朝的進言只是無關痛癢地回答道:
“你們這些人真是無趣之極啊。過去齊人三犯,周人兩至,無不鎩羽而歸!正是天命所歸,北賊焉能奈朕何?”
“真是危言聳聽啊!本朝有長江天塹,北賊豈能插翅飛渡?”
“身為真命天子的陛下,難道連一點娛樂都要受到你們的指手畫腳嗎?”
以都官尚書孔範、湘州刺史施文慶、中書舍人沈客卿為首的近臣們立刻跟著叫囂起來。
遺憾的是,除了他們之外,再沒有誰同意這種論調。更可悲的是,敢於反駁的人,很快都在朝廷內失去了蹤影。
“既然你們都喜歡與陛下過不去,那麼陛下也不想再看到你們了!”
坐陳叔寶懷中的